有些事情不能去想,一旦想到了,思绪便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能收拾。
霍轻舟似乎看到,他蜷缩在街头,舌头被齐根割去,他想开口求助,可是口不能言,他想逃跑,可是四肢都被打折了,他想站都站不起来。
他浑浊的双眼望着干涸的土地,眼泪流下来,那土地便得到了滋润,几只小蚂蚁欢快地在潮湿的土地上奔跑着,就像是在向他示威,而他却连捻死一只蚂蚁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人在他面前走过,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熟悉的脸,可是那人却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枚铜钱扔到他面前,那人冷漠地走开,带着施舍后的高贵。
霍轻舟真的哭了起来,他不想这样,他不想!
他不想变成乞丐,他不想像丧家的野狗一样活得卑微。
他双手捶地,可是只捶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地板很硬,他的手很疼。
霍轻舟悲从心来,眼泪如同泉涌,他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他也忘记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好像自从母亲办完丧事,他就没有大哭过了。
没有了,他没有哭的资格,即使哭了也没有人可怜他,别的孩子可以用哭声换来父母的疼爱,做错事时可以用哭声换来别人的原谅,而他不能,他只有自己,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谁也不会想到,出身书香门第的霍大公子,会从多年前就给自己赚了第一桶金。
那个男人是个上门女婿,却用岳家的钱吃喝嫖赌,虐待妻子,打骂老人,那对老人没有子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去寺里求菩萨能够惩治自己的女婿,却意外遇到了他。
两天后,那个贱男人的尸体横陈在窑(防)姐(屏)儿的大床上,县衙的人认定是嫖客争风吃醋引起的仇杀。
那对老人对他千恩万谢,他也得到了第一笔赏银,二百两银子。
谁能想像得到,霍江的嫡长子会为了区区二百两去杀人,可是他很开心,他似乎从未如此开心,即使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没有开心过,因为他看到更多的是母亲的泪水。
霍轻舟的哭声渐渐从号啕转为呜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生在这个家里,他是个小门小户的儿子不好吗?像那些寒门学子一样,拿着父亲卖田卖地凑足的盘缠上京赶考,为劳碌一生的母亲挣下一副凤冠霞帔。
或者他是江湖上某个帮派里的小子,快意恩仇,对酒当歌,把脑袋系在腰带上,但从不畏惧,他知道死后会有人为他收尸,他的父母亲人,结义弟兄都会为他自豪,为他流泪。
再或者他只是个街头摆难的小民,今天多卖了一吊铜钱,欢开喜地买了一斤肉,又给弟妹买了冰糖葫芦和扎辫子的红绒花,全家人开心得像是在过大年,他的眼里都是爹娘的满足和弟妹们的笑脸。
他如果能像那些人该有多好,简单劳碌,就像蚂蚁一样营营役役,可是过得充实过得幸福,有失去时的痛苦,也有得到时的欢乐。
而他,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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