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里四季鲜明,阿裳的满月酒摆过,天气便骤然冷了起来。
府里的地龙是买宅子时就有的,但是也只限后院,前院是没有的。
自从出了月子,每天总有几个时辰,霍柔风是在外书房的。她和展怀一样,在外院和后宅各有一间书房,外书房用来会客之用,但是接待女眷时,大多还是在后院的花厅,毕竟外院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并非每位女眷都如霍柔风自己那般洒脱。
她刚出月子,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外书房里早早地放了火盆。
霍柔风跷着脚,正在看诋抄,看着看着,她噗哧笑了出来。
新皇登基,学着祖宗们的作派,不但大赦天下,还要减免三年赋税,可是圣旨刚刚颁下仅仅三天,便再次下旨,只减免北直隶和西北的赋税,其他地方照缴。
河南正在打仗,北直隶各卫所时刻准备出兵,而每年冬天,鞑子缺少粮食,便会时时扰境抢粮抢米,这两个地方即使不免赋税,也征不上来,朝廷此举非但贻笑大方,还要引来朝野谩骂。
西北这边的事,霍柔风是知道的。
明和帝减免赋税的圣旨是上午颁的,中午时便收到展怀的折子。展怀在折子里说,每年冬天鞑子都要扰境抢夺钱粮,西北要严防,所以向朝廷讨要军饷和军粮,否则鞑子大举进攻,西北无法出兵。
明和帝依稀记得先帝曾经因为展怀私自募兵的事,将之前欠他的军饷一笔勾销,这就是早就不欠了,为何展怀还来要帐,是欺负新君不知道前因后果吗?
明和帝大怒,立刻让兵部找来当初展怀亲笔盖章的文书,要摔到展怀脸上,看他还认不认帐。
可是文书找过来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明,一笔勾销的是前年之前的军饷,而现在展怀讨要的是去年和今年的。
而且,前年之前,朝廷并非没有给西北发过军饷,也不是没有给过粮草和其他军备,只是给的不够而已,而自从那次切帐之后,朝廷对于西北,却是真的一两银子、一粒米一件棉衣也没给过。
明和帝把文书狠狠摔过去,却不是摔在展怀脸上,而是摔到了兵部尚书崔世纶脸上了。
崔世纶冤啊,他是先帝殡天后才调到兵部的,之前的事情和他有何关系啊。
于是兵部只好去查,这一查才发现,这两年以来,展怀一道要钱要粮的折子也没有上过。
没上折子,兵部当然就装糊涂了。
当然,即使展怀不上折子,该给西北的也是要给的,可是国库空虚,当然是能不给就不给了。
这样一来,朝廷欠展怀的,折成银子,居然比之前一笔抵销的还要多。
偏偏这个时候,河南战报传来,张宝辰军队大败朝廷军队,两个卫所失守。
北直隶几大卫所早已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向河南增兵,可是要打仗,没有粮草是不行的,因为打仗,这半年以来几大卫所都在招兵买马,天气越来越冷,军队的棉衣和棉被至今也没有全部到位,还有一半的新兵穿的是单衣。
明和帝只觉头晕脑胀,他这才发现他辛苦从先帝手中接过来的朝廷只是一个空壳,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连打仗也要看武将们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