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十分喜欢花,当我靠近它们时……”男人半蹲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体会着那混杂着各种花香的味道,“它们告诉我,你像一位温柔的母亲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它们,它们十分幸福,你听……”
男人举起一盆落斯曼藤花,将花瓣凑近卖花女的耳侧,“它们在幸福地歌唱,就像唱诗班的孩子们诵唱《天使颂》时一样动听,你听到了吗?”
卖花女似乎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好笑,她的嘴角牵扯出淡淡的欢颜。
男人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放下那盆落斯曼藤花,诚恳地看着卖花女,“我对花的感情,就像你对花一样,但我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打理它们……虽然我每天早上都会在花园里看看它们,但它们似乎更需要一个能够聆听它们要求的朋友,我觉得你非常适合成为萨芬庄园那些名贵娇嫩花卉的朋友,你会照顾好它们是吗?”
“先生,你要买花吗?”卖花女将被男人弄得花形散落的落斯曼藤花整理好,“如果你不买花,请你走开好吗?”
男人有些尴尬,他觉得这个卖花女一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没有接触过多少有身份学识的人,更不懂得什么叫情调,什么叫调情……他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我的意思是,需要一个女工,我可以给你……”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数目,太多了他未必愿意支付,太少了又失了他的身份,他必须说一个能让这个卖花女喜出望外又符合他心意的数目,“三个金币的年金,当然我也可以按照你的要求以银币和铜币支付。”
塔克区的贫民拿着金币和银币可不怎么方便,男人不经意地显示他的细心。
卖花女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之后,随意地丢在地上。
把对方的名片当面丢弃,这可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男人有些愤怒,她居然敢这样做,难道是因为作为塔克区的贫民不懂得礼节吗?
“既然你这么爱花,就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吧。”卖花女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男人还在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思绪突然中断了。
男人的身体无端溃散,变成一粒粒在空气中闪烁的光点,像一场雨,纷纷落下。
那些花沾上这些光点,竟然散发出异样的色泽,一朵朵半开的蓓蕾绽放出娇柔的芳香。
卖花女露出满意的笑容,对她的花说,“你们现在十分幸福吧?”
她坐在那里,看着花开,似乎还在静待花落。
陆斯恩看到这一幕,并不惊奇,像刚才那个变成花肥一样的男人走了过去。
他没有说需要一个女工打理花圃,大概在他之前对这个卖花女有所企图的男人都已经变成了花肥。
“《日经》中有记载,始祖教训圣伯多禄,美德带来幸福,它们的幸福,来自于一个男人的消失,这是美德带来的幸福吗?”陆斯恩对卖花女认为她的花十分幸福的话,表示了怀疑。
这是他的开场白,虽然这种开场白并没有什么意义。
“有这样的话?”卖花女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轻轻摇头,“唯有强者才把自己的幸福状态宣称为美德。”
“你也不记得《日经》和《月经》里的话?”陆斯恩觉得十分好笑。
卖花女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道:“你都忘记了许多事情,我自然可以不记得。”
“唯有强者才把自己的幸福状态宣称为美德,这是弗洛希德说过的话吧。”陆斯恩笑了笑,转换了话题,“弗洛希德用群畜形容代指普通人,他说群畜的软弱产生了一种与颓废派的软弱十分相像的道德,他们心照不宣,他们结成帮派……大型的颓废宗教教派总是依靠群畜的支持,群畜身上本来没有任何病态的东西,群畜本身不可估量,不过群畜不能决定自身的屈从,它们离不开牧人——教士懂得这一点……国家是不知己的,不够亲昵,国家无法引导良心,教士又是用什么方法引导群畜呢?”
陆斯恩捧着一瓶盛在玻璃杯里的水仙,低头闻着芬香,问卖花女,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很显然他十分喜爱这瓶水仙,以至于他露出的陶醉表情都是如此自然。
“驱使人前行的唯一原则乃是痛苦,痛苦高于快乐,快乐不是肯定的精神状态,是颓废的,消极的,所以教士引导信徒,必然要让他们感觉到痛苦,这就是忏悔,忏悔他们的罪,在忏悔过程中为自己的罪而痛苦,从而前行,走入天国。”卖花女这样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