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被召唤至皇宫书房的我刚抵达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父皇的声音。「是诺亚吗？你身上有伤，无须多礼。」「是。」我顺从父皇的好意，仅向他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就走进书房。父皇一如既往，在这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图书馆的大量书册包围下处理政务。「来得正好，诺亚。你伤势如何？」「儿臣实在愧对父皇。」「无碍。不过那些杀手真有那么强吗？竟能让你这种高手受伤？」父皇盯着我问。果然被问及此事了。虽然我昨天为了解决那批被派来杀人灭口的杀手，而做出那番捏造事实的举动，却从未想过此事能瞒得过父皇。我早已从历来的经验中明白父皇的消息到底有多么灵通。他肯定早就得知我腹部的伤，是我自己动手割伤的。所以我说出了昨天花了一整个晚上才想出来的答案。「儿臣认为──」「嗯？」「所谓的强大与否，不能仅凭剑术高低而论。再怎么厉害的人，一旦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受袭，也会变得不知所措。」父皇凝视了我一会，才点着头回答：「原来如此。」直到刚才他都还用一双刺探的目光看着我，现在却露出一副赞赏的神情。「朕有个好儿子……朕有个无论到哪都不会丢朕颜面的优秀儿子。」他甚至还给出了这样的评语。看来父皇已经正确理解我经过几番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自残举动。「要是他们都像你这样，朕可就不用那么操烦了。话说诺亚，你知道吗？」「知道什么？」「那些被称为明君的皇帝，十个里面有九个晚节不保。」「……」我知道我的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晚节不保──说的应该就是皇太子谋反的事吧。我并非在阿谀奉承，父皇至今也真的把帝国治理得很好。说是父皇引领帝国，走向历史上未曾有过的盛世也不为过。后世的史册肯定会将父皇记载为一代明君。然而，一旦这场谋反成功──一旦父皇被迫坐上太上皇的位置，退位给皇太子──很有可能就会被写成是个到了晚年连儿子都统御不了，甚至还引起一场义举的皇帝。如此一来──的确是晚节不保。听到父皇如此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让我察觉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父皇已经不再信任皇太子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做出处置，是因为就连废除皇太子，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晚节不保」。不过此事还未到有实质佐证的地步。所以我继续搬出昨晚想到的说词。「父皇，儿臣斗胆向您请求一件事。」「嗯？你说说看。」「虽然儿臣、亨利皇兄，还有奥斯卡皇兄都承蒙父皇旨意受封亲王大臣，但我们都是第一次接任要职，今后或许也难免有疏漏之处。」「喔？」「所以儿臣认为要是能找个人来掌管统御之职就好了。」「找个人统御？你是希望朕指派第一宰相担任此职？」「不是的。儿臣是想建议您，可以如同任命儿臣为法务亲王大臣那样，新设立一个总理亲王大臣的职务。」「总理……亲王大臣。」父皇细细咀嚼这个词汇。「是的。总理──也就是『总』掌并管『理』一切，专司统御三名亲王的职务。儿臣希望能由皇太子殿下来担任此职。」「……」父皇用充满猜疑的目光望着我。一双满怀戒备的眼眸里写着「你突然在胡说些什么」。在这种敏感时机说出这番话，父皇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厚非。我接着继续往下说。关于设立总理亲王大臣职务的规划是这样子的：给皇太子一个职务来统御我们这几个位居各省厅的亲王，让他过过当皇帝的瘾，暂缓他谋反的想法。正因为明白他做了四十五年的皇太子，日日翘首以待不知何时才能当上皇帝的心情，干脆让他体验当皇帝的感觉，释放一下积累已久的压力。就算如此，最终的决定权还是会握在父皇手中。再加上采取的是由我们几人协商之后再行上报的形式，也不会对父皇带来多余负担。「要是总理压下重要案件，不上报到朕这，又该当如何是好？」父皇提出了自然而然会产生的疑问。预料到理所当然地会听到这种疑问，所以我早已事先拟好了因应的说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儿臣还希望各个亲王大臣都能拥有直诉权。但凡亲王大臣有无论如何也想上报的事情，都可以越过总理亲王直接禀告父皇。」「……了不起。」父皇看了我好一会，不自觉地这么说。看来父皇已经明白我真正的意图了。这个提案看似意在将皇太子捧上高位，却并未赋予他任何实权。形式上作为君临于我们之上的顶头上司，然而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父皇手中，甚至只要意见不合就可以越过总理亲王直接回禀父皇。换句话说，所谓的总理亲王大臣不过是个徒有其名，可有可无的职位。「这很好……能这样落幕就再好不过了……」父皇喃喃低语。他果然早就已经知晓一切，也明白我给出这项提议的意图。真不愧是理应被称为明君的君王。我更加确信保住父皇晚节是令人民得以安居乐业的最佳途径。「嗯，你提了个很不错的建议。你的上奏朕批准了。」「谢父皇。」「细节部分朕之后会再跟宰相一起商议。」父皇说着缓步从书房的桌案处朝我走来。而后走到我的面前，将手放到我的头上。「老实说──要是你能再早点出生……」「……」我没有给出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因为我觉得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或许是父皇也察觉自己说过头了，他将手从我的头上挪开，轻咳一声与我稍微拉开距离。「说来朕得给你一些奖赏才行。这么杰出的建议，赏赐金银财宝未免太过无趣──克鲁斯。」「是。」被点到名的心腹宦官如往常那样悄无声息地现身。「朕要去藏宝库。」「遵命。」克鲁斯如此开口应了一声就退出书房。父皇重新面向我，说：「朕记得你那枚戒指是凭借自身眼光找到的吧？」「是的。」父皇指的是我戴在拇指上的戒指。它是个平时维持戒指状态，一经催动就会变成铠甲的魔法道具。现在则是跟魔剑利维坦联系在一起，成为在利维坦想保护我之际会自动展开的防具。「随朕去王城里的藏宝库吧。朕想见识一下你的眼光。」「去藏宝库？」「是啊。你可以在那里挑走一项你看中的东西。」不知道会挑中哪个东西呢？真是期待。我从父皇的眼里看出他雀跃的心情。于是我跟着父皇来到宫中的藏宝库。这里光是占地面积就比我的府邸还大。里头当然也珍藏了诸多必须用如此广大面积收纳的大量宝物。「来，你可以去挑了。」父皇仍旧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吩咐我。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对利维坦下达命令。我要它避开父皇与在一旁候命的宦官克鲁斯，对藏宝库范围内的所有物品释放出威吓。偌大的藏宝库里，只有一个物品对此有所反应。我笔直地朝着那个发出动静的方向走去。而后我来到一个架子前面，拿起放在那里的一个珠宝盒。打开后看到里面摆了一只戒指，上面镶了颗状如火焰的宝石。「就选这个了。」「喔喔！没想到你会不假思索就做出选择，真有眼光呀，诺亚。」父皇用看上去更加兴奋，龙心大悦的神情出言夸奖我。之所以命令利维坦释放威吓，就是为了找出与其相同──具有人格或灵魂的宝物。而唯一对此有所反应的就是这枚戒指。「你能选中这枚『露缇亚』，眼光真的很不错。了不起，诺亚。」「多谢父皇夸奖。」既已得到父皇的准许，我便将那枚戒指，也就是露缇亚戴到与铠甲戒指相对的另一手大拇指上。一戴到手上，总是出现在视野角落的个人状态表立即显现出变化。────────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