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头七那一天夜里,辽源市飘起了毛毛细雨。已经入秋的北方,天气已经初现凉意。我带着杨晴和沈大力,在龙首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为赵爷烧纸。今天烧纸的人特别多,大多数都是那些死去的专家的家属。在十字路口烧纸是为了引魂,主要是担心已故亲人的魂魄回来之后找不到路。我用捡来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把我们买来的烧纸放在圆圈内。我让沈大力抽出一张纸,点燃之后扔到圈外。按照迷信的说法,黄纸是阴间通用的货币。圈内烧的黄纸是留给亲人的,而圈外的那张则是用来打发阴间带路小鬼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搞笑的习俗,我不理解凡俗之间行贿受贿这样的手段为什么还要带到阴间去。此时,我虽然还是不理解,但是我却做着这样的事。烧纸很快点燃,我们三人围在我画下的圆圈周围,不停翻动着烧纸,以保证烧纸烧得完全。沈大力一边翻动着烧纸,一边问我:“五哥,你说赵爷今天晚上真的会回来吗?”我说:“如果世间真的有魂魄,那么,赵老一定会回来的,他可能也希望与我们一起再下一次斗。”杨晴默默无言从包里翻出三支香,递给了我。我将三支香点燃,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将之插进了地上的泥土里。蒙蒙细雨中,忽然微风吹来,吹得了火堆上的火焰欢欣跳动,也吹得香烟飘摇。沈大力打了个激灵,起身望向我,大声问:“五哥,赵爷是不是回来了?”我抬起头,看到远处路灯下一个黑色人影,缓慢向我们这边走来。我摇了摇头,说:“他来了。”沈大力被我吓了一跳,扭头顺着我的目光往远处看,看到了来人,长出一口气,嘀咕着说:“五哥,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说的是赵爷呢,原来是他啊。”来的人是张毅,步履匆匆,心事重重。当他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火堆中的烧纸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我们用木棍将黑红相间的纸灰翻了翻,确认没有火种残留后,齐齐站起了身。张毅不满地问我:“为什么非要选择晚上?”我淡淡说:“职业习惯。”然后,我转过身,背朝纸灰,要求其他人不要回头看,边向龙首山走,边嘀咕说:“赵爷,跟着我们走,不要迷路啊……”我这叫念魂,提醒赵爷的魂魄与我们同行。之所以不让别人回头,是担心沈大力他们吓跑已经成了魂魄不敢见人的赵爷。这是迷信的说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照样学样,只会做这么多。我们绕着龙首山,由张毅领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到了龙山公园的大门口。龙山公园朱红色的大门和侧门都已经锁上了,旁边的售票窗口内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沈大力急道:“五哥,要不咱们翻过去吧?”我皱眉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飞檐走壁?”沈大力挠着头说:“飞檐走壁那可得轻功的本事,我可不行。”张毅在一旁掏出手机说:“这个时候就别贫了,不要着急,等我打个电话。”我对他摆了摆手,说:“算了,别下个斗搞得满城皆知,跟着我们走吧。”张毅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说:“哦,我知道了,你们要从那个地方上去。”龙首山上有龙山公园、动物园,半山腰区域绕圈被围墙和铁栅栏包围。按说,类似这样的公园,通常都会因为管理不当,在部分区域必然会出现缺口,专供周围居民进出。巧合的是,我们恰恰知道一个这样的位置,那就是我们从另一个盗洞出来后下山经过的那个缺口。我们绕着山走了许久,凭记忆找到了那个地方,然后通过那个缺口陆续进入到围墙内部区域。我们踩着杂草,穿过如鬼魅枯手的灌木丛,来到了龙首山的一条主路上。龙首山的晚上非常的寂静,也非常的漆黑,空荡荡的只能听到风声和虫鸣,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继续依靠手电来照明。我们目前所在这个位置应该是一个游乐场,里面有很多娱乐设施,包括碰碰车、旋转飞机、秋千等,略有上锈的陈旧设备,在夜风吹动下,发出瘆人的“吱吱”响声,让人听着就感觉头皮发麻。我抬头环顾四周,借着云层反射下的城市微光,远远地看到了那座耸立在龙首山顶上的魁星楼。我们向着那个方向,沿着大路一直向前走,下了半座山坡,走过一座横在两座山腰处的石桥,到达了龙首山的另半面。赵爷说的那个“原本是连贯的龙脉却可惜被贯穿”的位置,应该就是这个石桥所在的地方。我们继续沿着大路向前走,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到达了魁星楼附近。魁星楼被一个围墙围在了里面,而我们正处于另一面无法过去。张毅告诉我,魁星楼所在的南坡,现在已经开发成了一个道观,规模比较大。他这两天打听过,在建造道观的过程中,并未有人发现有古墓的痕迹。我点了点头,放下背包,取出许多手指粗细的铁钎,首尾相接将一根根铁棍接在一起,然后在端部拧上探头,在靠近围墙的位置,开始向地面下探。随着铁钎入地越来越深,我所带的加长杆已经快要不够用了,就在这时,我明显感觉阻力增大,已经受到了阻碍,铁钎无法再继续向下。我小心将铁钎拔出,发现探头已经损坏。凭经验判断,我不是碰到了石头,就是探到了古墓的穹顶。我举起探头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沾染的土味,摇了摇头,确认这位置的下方并没有古墓。沈大力低声说:“五哥,难道我们又错了吗?”我摇头说:“赵爷什么时候错过?他只是给我们指了大致的方向,剩下的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去摸索。”说完,我换上一个新的探头,向旁边走出几步,继续向地下探索。张毅和杨晴紧张的关注着我,沈大力这个粗线条则在一旁靠着墙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度假呢。如此反复探查多次,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在魁星楼东南方向二十三、四米的位置,我的铁钎在插入地下大概十五米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铁钎一沉,竟是刺了个空。我心中大惊,忙将铁钎取了上来。我嗅了嗅探头,闻到了我最熟悉的土腥味儿。我激动的打了一个响指,低声对他们说:“找到了,就是这里。”话刚说完,我又皱起了眉头,因为我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气味,正从我钻下的那个小洞里面“滋滋”冒了出来。不只是我,周围的人都闻到了那股怪味。沈大力捂着鼻子问我:“五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我摇头表示不知,转身对杨晴说:“问香。”杨晴点了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三根香,又取出了一个打火机,准备将香点燃。然而,就在打火机的火苗升起的那一刻,忽然周围空气中有蓝色的火焰蹦跳了起来。火焰呈深蓝色,迎风而长,毛毛细雨好似汽油一般,让那如鬼火般的怪异火苗爆燃了起来,眨眼间便将我整个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