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生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门口,就那样笑盈盈的看着我,感觉上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难以想象,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受雇于崔先生以我们死对头的身份出现,现在却是来帮我们,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难料。刘胖子打开后备箱,将一个非常大的行李箱搬了出来,交到我的手里,一脸疲惫的笑着说:“你们哥两个先叙叙旧啊,我可是要眯一会。”说着,他进屋找人借了一块地方补觉去了,很不够义气的将我留在这边。我与一群人将谭生接进屋内,并按照谭生的要求找一间没有人打扰的房间,向他介绍了一下我所了解的情况。谭生听完我的讲述,笑着说:“事情应该很好解决,我先看看那个孩子。”我听他这么说,心里立刻有了底,将他带到客厅,在一群人的围观中,把一脸天真的小海叫了过来。只在小说和电影里面才存在的降头师出现在这座村子里,立刻引起了轰动,七邻八舍的男女老手都围到了小海家的门口,非常吵闹。听说附近村子里面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大有围观不嫌事大的趋势。更让我无语的是,听说当地电视台的人也正在往这边赶,还说要采访我和谭生。谭生明显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看样子随时可能要甩手走人。好在小海妈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偷偷开后门让我和谭生带着小海去周阿公家暂时逃过这一混乱的局面。在周阿公的家里,谭生让小海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全部脱掉,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疑惑的指着小海脚踝上的手印问谭生那是怎么回事。谭生告诉我,那手印应该是水鬼抓的,问题不大,只要养养就行。小海的真正问题,是被人下了噬母降。经谭生解释我才知道,噬母降即使在堪称邪术之最的降头十术里面,也能排得上前三。噬母降关键点在于施术简单,效果强劲,如果不及时解除,将会使被施术者落得个家破人亡。不过,高级降头师很不屑这种降头术,毕竟利用降头术每杀一人,都会使降头师有一定程度的折寿。谭生猜测,对方要么是和小海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灭小海家满门,要么就是有独特的目的,比如要逼出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小海的父亲。我问谭生:“那这个噬母降好解吗?”谭生说:“解倒是好解,但我一旦将这噬母降解开,必然会对施术者造成很严重的反噬。我不是很愿意与同行结仇,最好的办法是把那个降头师逼出来,当面和他谈一谈,看看有没有和解的余地。如果实在谈不拢,我就只能和对方斗法了。毕竟我上一次因为你们的事,对崔先生有亏欠,我希望这一次能把这个人情给还了。”我凝重点头说:“那就有劳您了。”周阿公的房子内部空间很小,并且大多数地方都被泥塑占了位置,因此我们只能将小海暂时放到周阿公的床上。谭生看着屋内的那些泥塑,有些惊讶,不停皱眉上下打量周阿公,看样子好像是将周阿公当成了他的同行,不过他并没有问什么。小海什么也没穿的躺在床上,显得非常惊慌,但躺得还算老实,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谭生打开他的大行李箱,开始向外面一样一样的取东西,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一个水晶头骨,看起来非常的精致,和真头骨在外形和大小比例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水晶头骨外,还有一个小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盒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但是当谭生将那个盒子打开的时候,立刻有一股特别呛人的气味散发出来,熏得我本能的抬手捂住了鼻子。“这是什么?”我皱眉问。谭生淡淡道:“女婴出生时的脐带血,女孩的初潮血……”我连忙摆手说:“好了,当我没问,您继续吧。”他笑着摇了摇头,取出一只毛笔,用笔尖沾上盒子里那粘稠、猩红的诸多阴血混合物,然后将水晶头骨放到小海的脑袋旁边,一手搭在水晶头骨上,一手持毛笔自小海的脑门向下绘制我看不懂的符文。谭生的手法非常熟练,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不断念叨着经咒,不一会的工夫就在小海的身上绘满了经文,使得屋子里面充斥着刺鼻的腥臭味。周阿公捂着鼻子摇了摇头,走到我旁边说:“出来抽烟。”我再看一眼谭生那边,见谭生正在专心致志的忙碌,于是与周阿公轻声开门走出了这座破房子,来到屋外。周阿公看着远处村子那边的人山人海,冲我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我连忙取出烟交到他指尖,然后恭敬的为他点上。周阿公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然后竖起烟看了眼烟的下段,微笑着说:“小五子啊,现在不错嘛,认识了很多人吧,抽过很多好烟吧。”我不知道他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恭敬的束手站在他的旁边,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烟。周阿公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缓缓收敛起笑容:“其实,你们这一辈可能只知道我和孙佛爷是死对头,却不知道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吧?就像你和黑子一样。”这种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震惊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当初他和孙佛爷可是拼得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无数,给我感觉他俩好像是已经到了非要把对方逼死才行的程度。他俩居然会是共同长大的好兄弟?这……太不可思议了!“黑子怎么样了?”周阿公忽然问道。“他……死了。”我声音微微发颤的回答。周阿公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他指尖的烟灰忽然断掉,碎在地上,随后又被微风吹散。他用力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在脚下踩灭,缓缓伸手上衣内怀里面取出来一张皱巴巴甚至有些发黄的纸递给我。我疑惑的将那张纸接过,没有立刻展开:“这是什么?”周阿公又向我要了一支烟,被我恭敬点上之后,将视线放到极远处,任微风吹动他额前略带花白的发丝,故作平静但声音颤抖的说:“孙佛爷临死前寄给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