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他。服务员大概很久没收到过现金了，一愣，然后很不熟练地放进验钞机里过了两道，再放进钱屉里，点了三张十块的和两张一块的钞票递给阿福，口中大声说道：“收您一百，找您三十二，请清点。这是牌子，先找个位置坐，稍后我们会将餐送过来。”

柏彩蝶感觉周围的目光好像都有意无意地瞥过来了，她赶紧拉着阿福躲去了空无一人的二楼。

很快餐就送了上来，服务员一边放盘子一边说：“这会儿二楼光线不好，要是觉得暗的话可以去一楼。”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开二楼的灯浪费电，她们所坐之处是唯一一个还亮着灯的区域。阿福犹豫了下，看了看小蝶，便笑着回答：“谢谢你哦，我们就坐这里，清净点。”

服务员带着牌子走了。阿福着手打开汉堡和薯条的包装，又撕开了一袋番茄酱，问道：“薯条倒一起吃吧，番茄酱我挤薯条上还是挤盘子上自己蘸？”

柏彩蝶说都行，于是阿福挤到了盘子纸上，说：“你别干看着，吃呀。”

柏彩蝶便蘸了番茄酱吃起了薯条。阿福啃了两口汉堡，见她心不在焉的，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啊、没有。”柏彩蝶忙拿起汉堡啃起来。

阿福便扯开话题聊了会儿闲天，柏彩蝶敷衍地应着，连对面的人已经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阿福想她一定是心情不好，那就让她静一静吧，等她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福姐，你经常来这种快餐店吗？”

阿福一愣，笑道：“没有经常啦，就是来过几次而已，和前男友，他喜欢吃。好像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吃呢，我看街上的小孩都嚷嚷着要吃炸鸡什么的。”

柏彩蝶点头。她没有来过，即便她不缺吃炸鸡的钱，但她没有进过任何一家炸鸡店、快餐店，从来没有。她不是那种拿着十块零花钱会花九块买零食的人，她的钱都不是零花钱，十块就是全部身家。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我下个月不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顿住。阿福张圆了眼睛，“你刚说什么？”

柏彩蝶低头看着手里的汉堡，说：“我下个月就不干了，已经跟老板他们说过了，我一号开学。”

阿福卸下惊讶的表情，笑着说：“嗐，这是好事啊，高三生就是要好好学习的呀，说真的，就算你不提，我都想劝你不要来了。这年头，还是得有个学历拿个文凭才好出来找工作。”

柏彩蝶点点头，说：“我跟老板他们说把这个月最后几天做完——”

“这几天还做什么做呀，你整个暑假都没写作业，眼看就要开学了还不赶紧补吗？”阿福打断她，虽然她没读过什么书，但天天听老板老板娘唠叨杨杨，学生们都在开学前几天赶作业她还是知道的。

柏彩蝶噎住，她完全忘记作业这回事了。

阿福摸摸她的头，说：“好好在家写作业吧，然后好好读书，有空的时候来吃个饭，看看我们就可以了。”

柏彩蝶笑笑，说：“说不定读出来也是个混蛋呢。”

阿福眉毛一横，佯怒道：“那你也得给我做个有文化的混蛋！”想了想又说，“人渣是不分学历的，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让我失望的。”

柏彩蝶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天的时候，她收到了窦嘉的信息轰炸，这才知道“高中女生换头骗感情”的帖子上了热门。是钟玉林匿名发的帖子，贴出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只给自己的头像打了码，还贴出了她的信息。然而神通广大的网友很快便将他的头像复原，还扒出了女方头像的主人是窦嘉。

窦嘉也是从朋友处得知的，自己的头像被同寝室友拿去做了骗炮面具，她第一时间求证柏彩蝶，质疑逐渐演变成为斥责。柏彩蝶无话可说，只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窦嘉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一连发了好几条“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不就是发现你衣服破了个洞吗我又没笑你只是好心提醒你而且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都有马恪喜欢了还去找别的男人你害不害臊啊”、“你用我的脸去勾搭别人用得爽吗有本事花钱去整一个啊不然你这辈子都是见光死”之类的。

柏彩蝶一条一条仔细地看完了，轻叹一声，穷与富的差距，有时候不仅仅是一串数字，而是深植于人心中的尊严。

给人带来尊严感的东西很多，钱是其中一个，容貌也是。所以阿福能够自如地点餐、从容地拒绝，而她不可以。

她没有钱、没有颜、没有身材、没有好脾气，有的只是一腔孤傲自负，她用这孤傲自负撑起了表面的尊严。无根的尊严是经不起浪打的沙堆，不论堆成看上去多么坚不可摧的城墙，那也不是真的。(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