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众人的症状越来越符合得天花的反应, 李袖春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没有问题。而外面的郎中也一直在努力研究疫苗, 给剩下来健康的郾城人做预防。
今日是第三日,本来李袖春没有出现症状就可以出去的,但因为花顾白贸然冲进来的缘故, 她又不放心把花顾白单独一人与病患一起留在这里隔离三日, 干脆陪着他再留三日。
拿过外面递来的疫苗, 李袖春给自己和花顾白注射了。至于其他已经有症状出现的病人……这疫苗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作用。
隔着门板,能听到外面师傅带着歉然的声音, “袖春, 我们还没有做好隔离用具, 只能麻烦你先听我们指挥, 着手一些治疗了……”
反正还要陪花顾白观察三日,李袖春并没有介意,“好的。”她也知道古代的条件不好,郎中们想要进来还需好好准备一下。
虽然李袖春努力与这突发的疫灾做斗争,和花顾白忙碌在众患者之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在疱疹结痂后, 情况会慢慢好起来, 可李袖春马上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并发症开始出现了。
她几乎是无可奈何的看着刚有起色的病人, 感染上脑炎, 肺炎甚至严重的已经出现了败血症。
头一次, 无情的被现实碾压, 李袖春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抢回上天要收回的生命。
她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再温和的性子都忍不住添了几分急迫, “把她的所有衣服脱下去拿去烧了,没听到吗?”
李袖春回头撞上花顾白望着自己担忧的视线后,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尖利,马上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抱歉。”
她怎么能冲花顾白发火,明明知道这里的男子帮陌生女子脱光衣服是很违背纲常的。花顾白也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反省中的李袖春听到花顾白走动的脚步声,随即抬头,赶忙拉住了他真的要动手的动作。
“你等等……”他怎么还真的照做?
被拽住的花顾白垂下眸子迟疑地问:“妻主对我失望了吗?”
“哈?”李袖春怔忪,还在思索他话里的含义。
花顾白就快速低语补充道:“这些事我都能帮妻主做的,妻主不要讨厌我。”也不要露出那种不安的神色,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帮不上她一点儿忙。
李袖春盯着眼前之人的头顶,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花顾白有些不安地眨眨眼,抬起头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却被李袖春使力拉开站在病床旁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她动手为病人更衣的动作。
“妻主……?”
“闭眼。”偏头,李袖春对他吩咐道。在看到花顾白下意识听从着闭上眼,眼睫还在空气中颤动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手下为女病人脱光,嘴上不忘缓缓道:“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也不用低声下气问我有没有讨厌你。即使我是你的妻主,也不妨碍你做你自己,更没有权利让你抛弃一切为我服务。何况,你是男子,我本该好好照顾你。”至少,这里的男子是弱势的,不是吗?
说着话背对着花顾白的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花顾白已经睁开了眼,带着炙热而又贪婪的目光放肆地锁定她的背影,里面的欲念喷薄欲出。
他收敛的很好,在李袖春转过头后,那些压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神情都化成了翘首等待的乖顺状态,还顺便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床上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具身体罢了,无论是脱光了还是没脱光,在他眼里没什么差别。一尾烂鱼罢了,谁在意?
不过若是她不愿让他看,他就不看。
“好了。”李袖春给对方换上新的衣物,才叫他睁眼。见他又低笑着要缠过来,连忙阻止,只是每次都不见成效罢了,被他攒住了腰,感受着他磨蹭她后背的动作,李袖春表示已经习惯了。
算了,他被感染也是他活该……
局势紧张之下,短短五日,郾城过半的人数已有染病症状,光是里间早已不够隔离。而死亡人数也从个位数上升到十位数,本来以为被皇榜召过来的郎中们能遏制住疫病,而自信满满的郾城高官们也心慌了。
眼看着这胶着的状态已经刻不容缓,一封加急的奏折千里迢迢送到了国都,洋洋洒洒的又描述了一遍疫情之严重。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小女皇的回复就显得异常之慢。
第六日,等待不及的郾城民众越发人心惶惶,甚至有流言蔓延。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说得仿佛跟真的一样。
连一直操劳着的郎中们,也犹豫着互相转达这条听说是来自小女皇的口信……
“屠城?”
李袖春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师傅说着这些冰冷的字眼。
“怎么可能?女皇难道不知道现在郾城的人口有多少吗?”先不提患病的,这里没患病的人口又有多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屠城……
外面师傅叹了口气,“女皇这样下达指令也是很正常的,比起放出这种不明疫病,不如……”她的话没说完,但是李袖春显然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是这才六日……就这样放弃?
天花就算有可能痊愈也至少要四十天啊……
这段对话最后不了了之,师傅不愿去揣度上位者的心思,投身于治疗中。而李袖春是不愿去想,她总觉得这些太沉重,身在其中,她只能尽心尽力地多挽救一下。
即便很可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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