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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他说,“朕就是在三月三时,纵马而过灞水,在水边第一次遇见了你。阿珩,朕一直在盼着你,走到朕身边来。”
进宫之前,她祖父为她取的名字叫“观若”。她不懂得他为何叫她“阿珩”,那时她还以为,只是带她进宫的内侍在他面前报错了她的名字。
而后他就给了她封号,就是这个“珩”字。
随之而来的是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比肩的地位,华美的宫殿,无数的绫罗。
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有她最珍视的,她从没从任何人那里得到过的爱意。
他给了她一切,到头来还要说,是他一直在盼着她。
他说话的时候那样真心,神色看来又是那样的孤寂,一下子就打动了她。
时间倏忽过去,他同她说这些话,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会朝着他走过去,这三年里的每一日,她都在努力的向着他走过去,直到今日。
及笄礼已过,她可以真正站在他身边,做他的妃子了。
黄昏已至,她的车驾自永安宫迤逦而出,一路向着含元殿行去。
昨夜他说,他会在那里等着她,令她不自觉红透了脸颊,耳上的秦珠轻晃,是她缭乱了的心绪。
从她进宫之日开始,教习她宫礼的嬷嬷每一日都在盼望着这一日,到后来她渐渐懂事,明白了她们说的意义,这也成了她的盼望。
车驾行至一半,忽而被行色匆匆的吴内官拦下,宫女替她掀开了车帘,那内官已然跪伏在地上,是最恭敬臣服的姿势。
“珩妃娘娘,含元殿走水。”
他说到这里,适时的抬起头,对上了车内年轻妃子焦急的眼神,“请娘娘放心,陛下并没有事,此时正在昭台宫中等着您。”
她就放下心来,朝着那内官笑了笑。
纵然她进宫已久,时日渐长,眉眼渐渐长开,还是时常令见到她笑颜的其他人感到惊异。
她已经对他们这样的眼神习以为常,她也希望自己是美丽的,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他的等待,希望自己比别人更值得站在他身旁。
“只要陛下没事就好。”车帘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没有机会看一看吴内官眼中的惋惜。
车驾在昭台宫门前停下,宫女扶着她下了马车,纵然纤纤细步,四周鸦雀无声,衣饰上的珠翠瑟瑟,仍然落进了每一个人耳中。
她走进了昭台宫的正殿,这其实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是他和她说那番话的地方。
那一日他站在阶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那龙也不知道是什么绣成的,仿佛要从他的袍角上飞出来一般。
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自己身上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甚至连礼仪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行。
今日他仍然站在阶上,她也仍然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
只是她已经换了金丝银线密密缝就的宫装,凌虚髻上的珠玉宝石亦可以将她的容颜照亮,三年匆匆过去,他的高高在上,于她已经不是那么遥远了。
她拜下去,学了三年的宫礼,她不再是当年灞水边浣纱的平民女子,不会再出一点错。
“臣妾永安宫珩妃殷氏,拜见陛下。”
他没有像平日一样下来搀扶她。他仍然站在阶上,伸出手,等着她向他走过去。“平身,来朕身边。”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三年来的期盼汇聚于此刻,他牵起了她的手,在内殿窗边的榻上坐下。
他的手是冰凉的,令她觉得有些奇怪。她问他,“陛下,含元殿是您的居所,怎会忽而走水?”
他没有答她的话,目光落在她如花的面颊上,“阿珩,你长大了。”
含元殿很远,他却在她身旁。
她忘了去顾忌其他的事,垂下如鸦翅的睫,“是,臣妾已经长大了,可以侍奉您了。我会像您说的,走到您身旁,永远陪着您。”
从承平十三年她十二岁入宫开始,学宫礼,学诗词歌赋,学琵琶古琴,学一切的一切,教习嬷嬷每一日都在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妃子,就是在等着这一日。
他伸出手去,抚摸过她的耳垂,东珠耳环轻晃起来,他的手莫名的有了微微的颤抖。
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他的语气令她觉得心碎,“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句话重复两遍,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时间了。
前一日他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及笄礼,宣告着她的成年,也宣告着她即将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妃子。
这是她期盼了三年的新的开始,他给予了她一切,她也愿意把她的一切都给他,为什么没有时间了?
她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眼中居然有泪,她从未见过他如今日一般痛苦的神情,只是片刻,也令她遽然心痛起来。
“再来一次,我们还是没有时间了。”
她的心也越发慌乱起来,“不过是走水而已,怎会是没有时间了呢?”
“您富有天下,即便没有了含元殿,也还有其他的宫殿。纵然您不想要其他的宫殿,也可以等着含元殿重建,臣妾会一直陪着您的。”
他望了她一眼,又望了窗外一眼。她也偏过头去。
恐怕并不是含元殿一殿走水那样的简单的。
皇城中浓烟四起,她可以望见皇城中地势最高的一角,夏日他们避暑所住的井梧宫也被团团的大火包围。
火势像是要吞没了一切,连天边的云亦被染红。不只是如此,连亘的火似乎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