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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若走到一旁的木柜之前,从中又翻出了几床被子,将它们都麻利地堆到了床榻上。
而后坐在床榻边沿,小心翼翼地将珠楼娘子扶了起来,她实在太瘦了,观若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费多少力气。
她将她搂在怀中,将方才翻出的几床被子都裹在她们身旁,用自己的身体和锦被为珠楼娘子生火。
“阿珠,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再睡下去,便不会再醒来了。
她没有什么办法来延续她的生命,可今日她既然来见她,至少可以听一听她最后留给世人的话。
无论留给谁,她都会为她转达的。
在观若的呼唤声中,珠楼娘子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很快就发觉,自己到底是在谁的怀里。
她的呼吸是很微弱的,就像是雪夜之中的一星火光,很快就会燃尽,便成青烟了。
“阿珠……”
“殷大人。”萧宅之中寂寞数年,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梁朝官话都说不好的女子了。
观若保持着沉默,她知道珠楼娘子一定比她更清楚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了。
“我很感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我的人,不是他,是你。”
她想要回过头来,却发觉自己已然做不到,只能无力地倚靠在观若怀里。
观若觉得自己就像是抱着一块冰块,一块永不会融化的冰块,无穷无尽地将她的温度吸走,彻骨之寒。
她没有办法想象,若是这样的寒意在她自己的身体里,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而萧翾承受了许多年,照样以女子之身,做到了常人做不能做到之事。
她不想要珠楼娘子的谢意,她也曾经讨厌过她,甚至鄙夷过,觉得她所做的一些都不值得。
但她们究竟都只是乱世之中,江河湖海上的两叶孤舟而已。生存不易,在身有余力之时,她很难对旁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观若只是更加用力地将她搂在了怀里。她不必说什么,只要听珠楼娘子说话便好。
“其实,在我服下‘移光’之前,萧大人曾经劝诫过我。”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以为她的人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挥霍,若是她能够活到萧翾那个年纪,一路追随裴俶,也已经不枉此生。
他总是会回头看她一眼的。
珠楼娘子提到萧翾,观若没法再保持沉默,她觉得珠楼娘子既然提起这件事,或许也是愿意多同她说一说萧翾的事的。
今日再不问,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些事了。
“大人是如何评价这件事的?”她没有办法在萧翾弥留之际陪伴着她,这是她一生的遗憾。
而她知道“移光”这件事的时候也太晚,没有机会知道,对于当年的那个决定,她究竟后不后悔。
生死之事上,她们都是无能之人。
“大人劝我不要服下这份毒,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值得我这样去做。”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她从前在教坊之中,常常唱这首《金缕曲》。
那时她年少无忧愁,不能体会曲中之意,拥有一切的人,总是不懂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