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宏皱起眉头,道:“甘侯忠奸不分,实在可恶,如果只是朱凌岳,咱们未必没有一丝胜算,可是西北军搅合进来……!”
楚欢笑着拍了拍祁宏肩头,道:“听你这般说,我心裏似乎轻松了不少。”
他当初回到刘家村,无非是想给家人最后一个安顿,也让自己了无牵挂,可是一路走下来,与尘世的牵绊却是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多。
望着天上漂浮的云彩,楚欢心中并不安宁。
楚欢看了祁宏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一阵,终于问道:“你说如果朱凌岳的大军杀到这裏,我们有没有取胜的希望?”
“楚督,你有心事?”祁宏走到楚欢身边,汗流浃背,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如果朱凌岳拿下贺州,顺势吞下金州,然后不急于进攻,稳住阵脚,那才是最可怕的结果。”楚欢从地上摘了一根青草,叼在嘴角,“封锁了金州,我们和西梁人的盐马贸易就会被切断,无法得到战马供应,朱凌岳再步步向东紧逼,一点点蚕食西关的土地,甚至派兵马袭击越州境内的各处盐场,真要是那样,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一点办法……此番他如果向东进军,至少我还有和他一决雌雄的机会,否则连这样的机会都找寻不到。”
楚欢仰望天空之时,罗定西也正在望着天空。
为了这次的突袭,罗定西可说是煞费苦心,精心布置,肖焕章的出丧日期还有一阵子,不过开始几日宾客如云的情况已经大大减缓,北山各州府县的官员士绅该祭灵的也都抢在头几日祭灵,这后面的日子,除了一些路途偏远的官员士绅还在偶尔祭拜,宾客也就变的渐渐稀少起来。
楚欢含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胆子再大,第一次杀人,总是有些畏惧的。”
数千骑兵是趁夜赶到了垄山,在黎明时分,已经完全隐藏在垄山茂密的山林之中,而且下令全军将士原地待命,尽可能地休养精力。
祁宏一怔,倒想不到楚欢出口就是这般问,犹豫了一下,才道:“无论是战是败,卑职都会跟在楚督身边,如果有刀砍过来,卑职定然是先为楚督挡了刀再说!”
楚欢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朱凌岳会率军前来,我一直担心的,是朱凌岳步步蚕食。”
罗定西与辞修是经过了周密的计算,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鹰巢涧,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罗定西用尽了自己的智慧,将这次计划部属的天衣无缝,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奇袭计划,必然是马到功成。
鹰巢涧不到二十里路,但是涧内实在是太过狭窄,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形成一条长蛇,一个一个地穿过鹰巢涧到达出口,数千兵马,真要是走出这近二十里地的狭窄通道,那也是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上也确实不好掌握,而且前面的人马只要有一丝停滞,跟在后面的人马都将动弹不得。
谁能够想到,北山正在隆重地为肖焕章举行大丧,他手下的第一号部下,竟然丢开丧事,准备发起对朔泉的奇袭,罗定西不但藉着肖焕章的丧事作为遮掩,而且对此次行动极尽保密,除了心腹辞修,便是手下跟随他多年的众多部将,却也并不知道这次计划的真正目的。
楚欢不同于普通的官员,他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无架子,祁宏当初跟他出使西梁,然后被楚欢从近衞军中挑选出来跟随自己,一直都是以兄弟相待,祁宏知道楚欢的性情,知道楚欢实际上是个很随和的人,心中虽然十分敬畏,但是跟在楚欢身边时,并不拘束。
“是啊……!”楚欢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大好局势,明明可以一举成功,又为何耗费时间呢?如此也好,无论成败,咱们也终是有机会和他一决雌雄。”
“楚督的意思是?”祁宏一时没听明白。
太早出了鹰巢涧,谁也不能保证走出出口的时候不被人发现,若是太晚,距离朔泉好歹也有近百里路途,骑兵虽然迅速,却也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朔泉城。
方圆数十里地的青原马场,放眼望去,一片绿茵茵之色,在马场中间,已经扎下了简单的帐篷,楚欢此时并不在帐内,而是坐在马场的一块空地上,抬头望着碧蓝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