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雀苦笑道:“我只怕今次河西之行,能进得了河西,却出不了河西……!”
“哦?”楚欢奇道:“姑娘不是前来献技的吗?祭天诞礼过后,莫非姑娘不想离开河西?”
金陵雀摇头道:“我只是担心有人不会让我离开河西。”
楚欢皱眉道:“姑娘的话,我倒有些听不明白。”
“竹大侠不知是否知道,妾身被皇帝赐封为国姬,是因为当年皇后诞礼之时,我曾得到安国公的举荐,入宫献技,所以得蒙恩赐。”金陵雀幽幽道:“说到底,至今依然有许多人觉得我是安国公的残党……接到皇帝的旨意,要来河西献技,我便觉得凶多吉少。”
楚欢笑道:“姑娘是担心皇帝会算旧账?其实这一点姑娘倒不必担心,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岂会如此小肚鸡肠,我倒也听说过安国公一族叛乱之事,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应该不至于牵连到姑娘的。”
金陵雀叹道:“帝王心思,我们普通人又如何能知道?天子一怒,横尸百万……我小小一个舞姬,性命也只是在皇帝的手指之间……!”微顿了顿,才苦笑道:“就算此番真的能出了河西,我又能往哪里去?金陵已经是乱成一团,此番能从金陵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又如何能再回去……!”
“姑娘的意思是?”
金陵雀凝视着楚欢,轻声道:“竹大侠,我知道你是个侠肝义胆的好人,其实……其实我今夜来此,固然是要报恩,也是……也是有事情相求。”
“姑娘有什么吩咐?”
“竹大侠,我想将自己和孔雀台托付给你。”金陵雀叹道:“我虽然被赐号国姬,孔雀台听起来也是名声在外,可是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只要稍有波澜,便会粉身碎骨,脆弱无比,我希望竹大侠能够做我们的支柱,也希望能够竹大侠这次能够让我们安然无恙离开河西……!”
楚欢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凝视着金陵雀的眼睛。
“竹大侠不知我们生活艰难。”金陵雀坐到楚欢身旁,幽幽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担惊受怕,不但为我自己,也为孔雀台的这些人……我时常被噩梦惊醒,或许竹大侠并不相信,从竹大侠来到孔雀台之后,这些日子来,却是我心情最为平静之时,也是感觉最有安全感的日子……!”她身体靠近楚欢,幽香袭人,“竹大侠,你……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从此以后,妾身能不能因为竹大侠而不再担惊受怕?”
楚欢叹了口气,道:“姑娘今夜前来,就是为了让我留下来?”
“竹大侠……竹大侠可愿意?”金陵雀低声道:“河西事情结束之后,竹大侠可愿意和我一起远走高飞?”
“你是说?”
“竹大侠,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已经很累了。”金陵雀凄然道:“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离开金陵的时候,我准备河西之事结束后,解散孔雀台,给每个人一笔丰厚的安家费,然后独身离开……可是路上遇到了竹大侠,我知道……我知道终于等到了可以托付的人……!”
楚欢讶然道:“姑娘竟然垂青于我?这天底下好男儿众多,姑娘……姑娘为何会看重我?”
“因为安全感。”金陵雀道:“我刚才说过,我心裏一直在害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能够托付,只有给我安全感的男人,才能保护我……竹大侠,我们远走高飞,从今以后,你去哪里,我也跟随,你说好不好?”
她的双眸微微闪光,表情看上去诚挚无比。
楚欢身体移动,故意拉开与金陵雀的距离,苦笑道:“姑娘,今夜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金陵雀幽怨道:“难道竹大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姑娘绝色佳人,能和姑娘双宿双飞,那是多少男人几辈子积来的福分。”楚欢轻叹道:“我也是男人,又如何不愿意?只是这福泽太深,我……我只怕受之不起……!”起身来,走过去,从地上拿起大氅,走过来披在金陵雀的肩头,“有一点姑娘放心,若真的有人想要伤害姑娘,我定然护衞姑娘周全,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他说话之间,已经将大氅领口的带子系好,低声道:“姑娘,天快亮了,被人瞧见,实在不好……!”
金陵雀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凝视楚欢眼睛,红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屋内沉寂片刻,金陵雀终于轻步走到门边,打开屋门,回头看了一眼,昏暗之中,见到楚欢也正看着自己,苦笑一声,出门而去。
楚欢等她出了门,这才走到门边,关上房门,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半夜三更勾魂的,非鬼即狐,只可惜你不是聂小倩,我也不是宁采臣!”
金陵雀宛若暗夜魅影,回到屋内之时,关上屋门,袅袅走到屋内,脚步忽然停住,站立当地,目光缓缓转过去,屋内没有点灯,昏暗的屋内,只见到在屋角一张椅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身影,金陵雀那双迷人的眼眸骤寒,却听得那身影轻轻吐出一句奇怪的字句,金陵雀本来冰冷的面庞立刻缓和下来,竟是变的谦恭起来,轻声问道:“你就是……?”
不等金陵雀说完,那身影已经用嘶哑的声音道:“我就是迦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