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柳急道:“大将军,你可……哎,你可别犯糊涂,甲州是轩辕胜才的地头,如果……卑职是说如果,如果他当真心存歹念,您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裴绩虽然治军严苛,但是平日里对将士却是十分随和,胖柳性情直率,有话也难以憋在肚子里,此刻听裴绩要往甲州犯险,心下大急。
王涵也劝道:“大将军,胖柳所言,话糙理不糙,如今你坐镇西北,万不能有丝毫闪失,以卑职之见,大可以派人先往甲州了解情况。仇大侠目下还在城中,不如让仇大侠出马,前往甲州摸摸情况……!”
便在此时,却又听到马蹄声响,骏马长嘶,几人瞧过去,只见一匹快马已经到得山坡之下,马上那人却是戴着斗笠,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将身体掩盖在其中,王涵和胖柳都是皱起眉头,那斗笠人已经翻身下马,站在山坡之下,微抬头向山坡上瞧过来,天色昏沉,山坡上虽然点着火把,王涵等人一时也瞧不清那人面貌。
那人站了片刻,又往四下里瞧了瞧,终是缓步往山坡上来,很快,一名衞士便即上前拦住,只是这一次裴绩却已经高声道:“让他上来!”
那衞士毫不犹豫闪到一边,让开道路。
斗笠人这才加快步子,走到山坡上,裴绩却是缓步迎上来,因为天山雪莲之故,他瘸掉的那条腿给人一种起死回生之感,走路的时候虽然依然有些瘸拐,但是比起从前的幅度已经是小了许多,若不细看,甚至难以瞧出他是个瘸子。
斗笠人走到裴绩面前,抬起手,将斗笠向上抬了抬,裴绩看到来人,倒显得异常镇定,倒是跟在裴绩身后的胖柳瞧见来人相貌,显出吃惊之色,失声道:“是……是你!”
……
……
夕阳从地平线落下去已经多时,卢存孝此时却是感到十分的疲累,他的心情并不好,倒不是因为巡视的疲累,而是因为这几天的所见。
西北众多将领之中,卢存孝是真正出自草根的人物。
他本想过着日出而作而落而息的平静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只是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大秦的赋税,让曾经以耕种为生的他苦不堪言,而西梁人的入侵,让他既愤怒于西梁人的野蛮,更愤怒于秦国的孱弱。
帝国征收重税,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可是到头来,这样一个帝国却无法抵挡住外敌的入侵,导致西北生灵涂炭。
卢存孝有血性,在绝望之余,依然揭竿而起,带领着一帮汉子,投奔到了葫芦寨。
在葫芦寨,他出生入死,劫掠官府,却从不伤害百姓,他心中充满了对官府的痛恨,可是却能够体会的百姓的痛苦。
跟随楚欢之后,他知道楚欢是个好官,但是虽然施行了一系列的政策,西北的面貌为之一新,可是饥荒却是困扰着西北的最大毒瘤。
百姓们得到官府的支持,尽心耕种,西北大地上,到处可见绿油油的稻田,也能够看到那些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百姓,但是粮食短缺成了致命的问题,市面上的粮价本就居高不下,如今又连续涨起来,已经有不少地方因为缺少粮食,百姓被活活饿死。
虽然目前这样的状况并不多,但是卢存孝巡视之时,瞧见本来在田间耕作的老农忽然间倒地,再也起不来,心头便愈加的沉重。
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形,随着西谷关被封锁,形势将会变得越来越严峻。
楚欢令他在甲州协助轩辕胜才镇守,轩辕胜才坐镇甲州,而他却是要往各处巡查军队,按照大将军裴绩传下来的命令,无论驻守在何处的兵马,都要按照统一的军规行事,哪怕是日常操演,也绝不能中断,而卢存孝便要时常突袭检查各处的驻军,勿令驻军怠慢松懈。
黄昏时分,他便接到命令,轩辕胜才突然前来卢存孝所在的唐河县,而且就在县城之外不到二十里地的河边驻营。
卢存孝不知道轩辕胜才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来到唐河县,但是接到轩辕胜才的传令,卢存孝不敢耽搁,领着几名亲随,迅速赶到轩辕胜才的驻地,唐河县城外有一条扭曲如长蛇般的河流,名为唐河,县城便是以此命名。
河水潺潺,河边立着一顶帐篷,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不过天上倒是明月幽幽,帐篷内点着灯火,十几匹战马拴在附近不远,而轩辕胜才带来的随从,也不过十几人而已。
当卢存孝进到帐篷之时,轩辕胜才正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擦布,一手则是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在仔细地擦拭着匕首的每一处地方,本就雪亮的匕首经过擦拭,在灯火之下,更是亮的让人心慌,只是卢存孝进帐之后的目光,没有被雪亮的匕首吸引,而是瞧向了坐在轩辕胜才不远处的一名中年人身上,那人很面生,此时一双眼睛却也是盯着入帐的卢存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