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开着他的皮卡车徜徉在夜晚京城的车河之中,他漫无目的的在车流中穿梭着,打开收音机,裏面传来一首优美的钢琴曲,张扬听着有些熟悉,眼前不觉浮现出一幅画卷,楚嫣然身穿红色长裙,坐在钢琴前为他弹奏的情景,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还是张扬在春阳驻京办的时候,嫣然专程飞来京城给他过21岁的生日,想起楚嫣然对他的诸般好处,张扬心中越发感到难受,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当初嫣然给他过生日的路易莎法式餐厅前,橘色的灯光透过墨绿色卷帘投射到一旁的街道上,玻璃窗后,可以看到一对对时尚男女的剪影,他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餐厅内的气氛浪漫而温馨。
换成平时张扬一个人是不会主动光顾这种地方的,他宁愿去烧烤摊,宁愿去吃卤煮,刀叉不适合他,可今晚,心裏始终印着楚嫣然倩影的张扬,带着歉意,带着对往事的怀恋,一个人走入了路易莎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的心中也抱着一丝期望,希望楚嫣然仍然没走,希望嫣然就在京城,就坐在这间餐厅之中。
张扬要了份牛排,要了瓶红酒,听着小提琴悠扬的旋律,昏黄的灯光下,红酒摇曳着琥珀色的光芒,张扬回忆着那个生日的夜晚。
他向侍者招了招手,递给侍者一张卡片,水边的阿德丽娜,侍者很礼貌的向张扬道:“先生,今晚钢琴师没来,您可以点一首小提琴曲。”
张大官人没好气的翻了翻双眼道:“那让他给我拉一首二泉映月!”
侍者苦笑道:“先生,他拉的是小提琴!”
张扬拉开手包,抽出五张老头票塞给了那名侍者:“拉,我想听!”
侍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钱转身去了,来到琴手面前小声说了两句。
小提琴手也是一怔,心说这人真够操蛋的,让我给他拉二泉映月,你丫的应该去天桥找拉二胡的。不过看在人民币的份上咱也认了,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不就是二泉映月吗?只要是有曲谱,咱一样拉的出来。
于是法国餐厅内很快就响起了一首悲悲切切的二泉映月,不得不承认这位琴手的水准还是不低的,二泉映月本来是二胡最能诠释出其中的味道,可小提琴手用提琴演绎的也相当不错,好听是好听,可并不适合人家餐厅的氛围,张大官人原本心情就不好,越听越是郁闷,自个今天是怎么了?根本是自己找虐啊!
小提琴手总算将这首二泉映月给拉完了,张大官人端起红酒,大口喝完了,正准备起身结账走人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琴台,张扬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裏遇到楚嫣然。
楚嫣然明显憔悴了许多,身穿黑色长裙,俏脸略显苍白,纤纤十指落在键盘之上,一串忧伤而动人的旋律在她的指尖流倘出来,她这次弹奏的是《秋日的私语》,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心情,这样的一首钢琴曲更能表达楚嫣然的幽怨。昨晚楚嫣然克服了重重的心裏障碍,准备去夜会张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可一路之上给张扬打电话始终都没有人接,抵达香山别院楚嫣然从门缝内看到裏面有灯光,敲门也无人应声,只能翻墙而入,她生怕张扬出了什么事情,可谁曾想刚好让她看到了张扬和陈雪在床上缠绵的场面,楚嫣然悲痛欲绝,含泪离开了那里。
她本想返回美国,可是以她现在的情绪回到美国十有八九会被外婆看出,她不想给外婆添心事,她又想前往北原去看外公,也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外公发觉,只好孤零零在北京找了家酒店住下。
楚嫣然下定决心要将张扬彻底忘了,可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脑海中却始终晃动着张扬的影子,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相信过去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情会是假的,正所谓斩不断理还乱,楚嫣然也是在京城漫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裏,看到路易莎餐厅,她忽然想起前年张扬生日的情景,想起张扬柔情脉脉的眼神,想起那晚的烛光和浪漫。
楚嫣然弹奏这首钢琴曲的时候,倾注了全部的感情,情到深处人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和孤独感笼罩了楚嫣然的内心,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滴落在钢琴之上。
张扬望着楚嫣然孤单而完美的倩影,一种怜意油然而生,他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玫瑰,缓步走了过去,站在楚嫣然的身后,当楚嫣然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将那支玫瑰放在钢琴之上,低声道:“我一直都在找你……”
楚嫣然的娇躯下意识的挺直了,旋即晶莹的泪水又涌出了她的眼眶,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必要回头,因为她知道谁来了,楚嫣然分不清内心中究竟是欣喜还是愤怒,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张扬生怕楚嫣然再次从自己的眼前走掉,匆匆跟在身后。
走出餐厅大门,餐厅经理追了出来:“先生,您还没结账呢……”
张扬从手包中掏出一沓钞票随手扔了出去,然后大步追逐上去。
楚嫣然已经开始沿着人行道一路小跑起来,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惜她的双脚上穿着高跟鞋,这影响到了她奔跑的速度,楚嫣然弯下腰,迅速脱下了高跟鞋,赤着脚奔跑在人行道上。
张扬大叫道:“嫣然,你停下,听我解释!”
楚嫣然捂着嘴唇埋头奔跑着,她的速度不足以甩脱张扬的追踪,小妮子一咬牙,忽然向快车道跑去,她要横穿马路。
因为是东西主干道,马路上车来车往,楚嫣然的突然冲入,让许多司机避之不及,有人踩下急刹车,有人突然改变了方向,有两辆车为了躲避则突然冲入道路的少女,而撞在一起。
张扬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心,高声道:“别跑!别跑!”
楚嫣然根本不听他的,她甚至不去看道路上的车辆,只是一味的向前奔跑。
张大官人腾空飞跃而起,一脚踏在一辆黑色沃尔沃的引擎盖上,旋即又飞掠而起,大鸟般掠向空中,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赶上了楚嫣然,一把将她抓住。
一辆大货车因为刹车不及,向他们直冲而来,张扬用身体护住楚嫣然,心裏巴不得大货车撞过来,只要沾着自己,自己就飞出去,刚好可以演一出苦情戏,感动一下楚嫣然。
可是老天爷不能老顺着他的意思,大货车吭哧吭哧吭哧连续几下,终于成功停在距离他们一米左右的地方。
楚嫣然吓得够呛,张扬被闪得够呛,心说你在往拼凑一点,我还没来得及演戏呢!他低声道:“你有没有事?”
楚嫣然冷冷挣脱开他的怀抱。
司机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指着楚嫣然骂道:“你他妈找死啊?”
楚嫣然愤然转过头去,忽然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扬起砖头狠狠砸在大货车的挡风玻璃上:“我就是想死,有种你撞我啊!”她觉着还不解恨,双手用力拍着汽车的引擎盖。
大货车的挡风玻璃被砸得四分五裂,那司机火了,推开车门就冲了下来:“小泼妇,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狠话还没说完呢,张扬一抬胳膊肘,捣在这厮的脸上,那司机魁梧的大个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被张扬这一肘砸得眼冒金星,晕天倒地。
这货车司机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从驾驶室内又跳出来两名大汉,后面还有三辆货车,一看同伴被打了,冲出来十多个人,他们上前把张扬和楚嫣然给围住了。
楚嫣然原想着闹出点事把张扬给牵制住,想不到自己也身陷囫囵了。
张扬安慰她道:“别怕,有我在!”
楚嫣然可不领情:“你谁啊?滚一边去!”
他们这一闹腾,现场交通阻塞起来,很快就有交警赶了过来,怒道:“干什么干什么?马上把车开走,在这儿闹事,信不信把你们都弄警局里去。”
那些司机围着警察嚷嚷了起来,被张扬打倒的那名司机捂着流血的鼻子,指着张扬大声抗议着。楚嫣然瞅子一个空子,想要溜走,却被一名警察给拦住了:“你给我站住,惹了事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全都跟我回去调查情况。”
张扬和楚嫣然一起被带到了附近派出所,这次的纠纷根本就是他们挑起的,现场目击证人很多。
负责他们案子的一名黑脸警察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拍,威严十足的衝着他们道:“说说吧,怎么个情况?我们政府的政策从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楚嫣然根本不理会他,把俏脸转到一边,黑脸警察衝着张扬努了努嘴。
张扬道:“那司机欠打,他差点把我女朋友给撞了,还出言不逊!”
楚嫣然怒道:“谁是你女朋友,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黑脸警察道:“嗬,都把我们派出所当成什么地方了?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们打人就是不对!”
张扬道:“谁让他嘴贱来着!”
黑脸警察道:“你少跟我耍横,京城这地面上什么人物我都见过,你们两人闹气也罢,谈恋爱也罢,没事儿跑到大马路上找什么乐子?”他衝着楚嫣然道:“你这小姑娘脾气挺大,你要是生他的气,你拿起砖头拍他啊,人家货车司机又没得罪你,你衝着人家汽车扔什么砖头?”
楚嫣然没说话,不砸都已经砸了,你爱咋地咋地。
张扬道:“事情跟她没关系,砖头是我拍得,人是我打的,要处理,你衝着我,让她走吧。”张大官人在关键时刻表现的高风亮节,把楚嫣然的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
楚嫣然怒道:“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黑脸警察乐了:“你们少跟我在这儿演戏,觉着这么一来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做梦!你们不是不认识吗?好,那就认识认识,一起去小屋里蹲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过来找我。”他叫来一名警察,把张扬和楚嫣然弄到小黑屋里蹲着去了。
张大官人求之不得,心说平时都说谁是最可爱的人,今儿我算发现了,人民警察啊,什么叫急老百姓所急,想老百姓所想,这黑脸警察就是典范。
楚嫣然可不乐意了,抗议道:“凭什么要把我跟他关一起啊?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同意。”
黑脸警察道:“现在知道后悔了,你早干嘛去了,我们派出所地方紧张得很,你想要单间啊?没有,凑合点吧。”
楚嫣然怒道:“万一他耍流氓呢?”
黑脸警察乐了:“耍流氓?你当我们派出所什么地方,借他一胆子,他敢!”
张扬衝着黑脸警察道:“警察同志,您真是英明,我真不敢,我是共产党员还是国家干部,从来都是被流氓,主动耍流氓的事儿,打死,我我都干不出来!”
黑脸警察道:“就你那觉悟还国家干部,去小屋里好好反省反省吧!”京城内的国家干部多了,随处都能抓出一大把。
于是张大官人和楚大小姐被关进了小黑屋,楚嫣然被关进去之后,气得直踹门,裏面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张扬贴着墙根坐下了,乐呵呵望着楚嫣然,心说这下我可不怕你跑了。
楚嫣然距离张扬远远的,靠在墙边站了,目光看着墙角的那扇小窗户。
张扬道:“咱俩还真是有缘,那么大的北京城都能遇上。”
楚嫣然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扬道:“我现在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缘分这回事儿。”
楚嫣然道:“我没空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