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翼道:“我来南锡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关于卷烟厂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许多,我知道烟厂是南锡的利税大户,所以市里对烟厂都很看重,你们希望烟厂稳定,希望烟厂不写出现问题,可是希望归希望,现实终究是现实。”马天翼停顿了一下道:“龚市长,你应该去过烟厂,廖伟忠的办公室的装修用奢华两个字形容绝不过分,我不明白一个企业家有什么必要做这样的表面功夫?单单是为了经营企业形象这四个字恐怕解释不了吧。锦湾大酒店你一定去过,那里的装修和陈设,南锡任何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都比不了,可能你会说我抓住烟厂不放,可我从事纪委工作这么多年,哪里有问题,什么人有问题,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龚奇伟的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他给马天翼泡了杯茶道:“马书记,喝口茶慢慢说。”
马天翼接过茶杯并没有马上喝茶,将茶杯缓缓放在桌上道:“廖伟忠找你,就是想帮助薛志楠说话。无论烟厂在南锡的企业界拥有怎样的地位,他都不该利用他的关系来影响我们市里的工作。”马天翼是个认真的人,他一旦发现了问题就会抓住不放。
龚奇伟唯有苦笑了,他摇了摇头道:“马书记,我问你这件事并不是要给薛志楠说情,一开始我就说过了,只要薛志楠有问题,决不能姑息,就算廖伟忠也是一样。”
马天翼道:“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妨给你交个底,薛志楠所犯的错误不仅仅是中饱私囊那么简单,也不是廖伟忠所说的男女关系不检点,杨晶是他的情妇不假,杨晶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可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和薛志楠反目成仇?因为薛志楠强|奸了她的妹妹杨芸,因此而把她的父母气死,这样的行为禽兽不如。”
龚奇伟的脸色变了,如果一切真的如马天翼所说,这个薛志楠实在是罪无可恕,他低声道:“既然如此,杨芸为什么不去起诉他?”
马天翼道:“杨芳疯了,现在住在青湖医院,她得了强迫症,拒绝和外界交流。”
龚奇伟皱了皱眉头。
马天翼道:“我只能说薛志楠的运气还不错,可是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逃不了,他一定逃不掉。”他的表情很坚决,声音低沉有力道:“我已经展开全面的调查,无论遇到怎样的阻力,我都会查下去,我一定要还给那个可怜的女孩一个公道,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蛀虫潜藏在我们的党内。”
虽然马天翼没有挑明,龚奇伟也能够听出他口中的阻力也包括自己在内。龚奇伟道:“马书记,我并不是反对你调查,你知道的,南锡市刚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坛变动,因为徐光然事件,下马了一大批官员,咱们的干部队伍这段时间一直都处于诚惶诚恐之中,多数人都放不开手脚去做事,R型肺炎虽然让南锡的形势空前紧张,可是这次的疫情也调动起了多粪干部的主观能动性,让我们的干部队伍空前的团结起来,可以说,我们南锡的领导班子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凝聚力,一些信心……”
马天翼打断他的话道:“这和我调查廖伟忠又有什么关系?”
龚奇伟道:“我不想咱们的干部成为惊弓之鸟,其实大家也都是这么想,马书记,我只是建议你在处理干部违纪的问题上一定要低调进行,在没有掌握确实证据之前,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你明白吗?”
马天翼点了点头:“我明白!”可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不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马天翼对廖伟忠展开调查的事情,常委们都知道了,廖伟忠和南锡多数常委的关系都很好,龚奇伟并不是他唯一诉苦的对象,南锡的体制内开始风传马天翼又要掀起一场整风运动,这次针对的是各大企业干部,一时间搞得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市委书记李长宇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马天翼向他说明这件事的时候,他还特地交代,让马天翼一定要低调进行,没有掌握切实证据之前,千万不要声张,经过徐光然的下马事件,南锡体制内太多的干部都成了惊弓之鸟,这充分表现为大家不愿做事,都抱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心理,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干部的工作效率又怎么可能高?
李长宇在政治上遇到了事情喜欢和龚奇伟商量,这次也不例外,龚奇伟听李长宇提起这件事,也唯有苦笑道:“李书记,天翼同志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铁面包公,刚正不阿。”
李长宇道:“做纪委工作,刚正不阿,六亲不认是好事,如果都像过去李培源那样知法犯法,我们的纪委工作肯定一团糟。”
龚奇伟道:“人太刚正了有时候就欠缺变通,我上次跟他谈过廖伟忠的事情,我建议他尽量低调处理,不要造成太大的影响,可他棺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还认为我是在帮着廖伟忠给他施加压力。”
李长宇道:“他最早就跟我提过这件事,我都告诉他要悄悄进行,看来他根本没听,搞得现在常委们人尽皆知。”
龚奇伟道:“体制内都在风传,纪委又要搞一次新的整风运动,这次针对的是各企业领导,因为抗争R型肺炎刚刚建立的一点凝聚力,一点信心,估计又要完了。”
李长宇道:“他查了这么久,连公安局都动用了,可查出的都是小事情,别说廖伟忠,就是薛志楠也没有被查出严重的经济问题。”
龚奇伟道:“李书记,这事儿得你跟他说,我听说现在天翼同志已经在烟厂内开始全面调查,烟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企业生产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
李长宇道:“我说他,他未必肯听,过去他在省纪委的时候我就听说他做事讲究原则,认准的事情,一条路走到黑。我看他不查出廖伟忠的问题,是不肯罢手的。”
龚奇伟道:“李书记,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廖伟忠没有问题呢?”
李长宇道:“无论他有没有问题,都不应该这样查,南锡的干部队伍已经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李长宇的秘书进来通报说张扬来了。
李长宇道:“让他进来吧。”
张扬来到李长宇的办公室内,看到龚奇伟也在,马上嬉皮笑脸道:“刚好两位领导大人都在,我这次来是专程向李书记汇报事情的,本来还要去龚市长那里,这下好了,一箭双雕,省得我来回跑。”
李长宇和龚奇伟当然能够听出这厮说的是玩笑话,不过这种话也只有他敢在他们面前说出来,李长宇笑着斥道:“放肆,什么叫一箭双雕?把我和龚市长都当成活靶子了吗?你心底这么恨我们?”
龚奇伟也道:“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点恃宠声骄了。”
李长宇道:“就是,以为自己工作做出了一点成绩,开始翘尾巳了是不是?”
张扬拱手求饶道:“两位大人,我就是开个玩笑,用不着上纲上线的给我扣帽子,最近纪委风头紧,听说马书记逮谁咬谁,要是让他听到,说不定就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了,治我一犯上治罪,到时候我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长宇和龚奇伟都笑了起来,李长宇道:“胡说八道,碍马书记什么事儿?少在这儿乱说话。”
龚奇伟道:“你要找我们汇报什么事情?赶紧说,李书记时间宝贵得很。”
张扬道:“当领导的时间都宝贵,得,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我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好事儿,一件是坏事儿,你们想先听哪一件?”
李长宇和龚奇伟几乎同时道:“好事儿!”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坏事,他们都想听点好事。
张扬道:“那我就先说好事,省委乔书记,宋省长,常务副省长焦乃旺,都已经答应要来参加省运会的开幕式。”
李长宇道:“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吗?没什么可惊喜的啊。”
张扬道:“当初只是定下来邀请,人家可没答应啊,为了说动省里的几位大佬前来,我可挖空了心思,说干了口舌,李书记,您一句话就把我的功劳全都给否定了,咱可不带这样的啊。”
李长宇笑道:“成,算是一件好事。”
张扬道:“什么叫算是,本来就是,您要是觉着不够力,我还有一件好事,文副总理已经确定参加咱们的秋季经贸会了,这件事过去一直都没确定,刚刚才定下来。”
李长宇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非常高兴,可心中却有些复杂,张扬把文国权给请来可谓是先斩后奏,李长宇原打算邀请的还是省委书记乔振梁,政治上微妙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对文国权和乔老之间的事情有所耳闻,文国权前来为经贸会揭幕剪彩,那么就算乔振梁来了也得向后靠,身为平海省的省委书记,乔振梁未必高兴南锡方面的安排,李长宇害怕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了省委书记,张扬这次有些好心办坏事,把自己置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可李长宇心中的这些想法是不能对张扬说的,毕竟文国权来南锡已经成为事实,他李长宇也不敢说您还是别来了,不方便,会让我很难做。所以李长宇还是表现的笑得很开心:“这才是一件大好事。”
龚奇伟在一旁看着,他能够体谅到李长宇现在的复杂心情,其实这并不难,只要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换成谁都觉着这件事很棘手。偏偏张扬就不觉得,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他认为请来的领导越大,南锡越有面子,他当然是好心,可这件事办的的确欠缺考虑。
李长宇道:“好事说完了,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你所谓的坏事了。”
张大官人抿了抿嘴唇道:“坏事嘛,就是省运会咯。”
李长宇道:“省运会怎么了?不是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吗?”
张扬道:“筹备的是差不多了,可现在我和各城市体委的关系都闹得很僵,包括省体委在内,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已经有人威胁我要抵制这次的省运会比赛。”
李长宇摇了摇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南锡在报名一事上的坚决态度让其他兄弟城市颇为恼火,省体委这次也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省体委主任渠圣明认为南锡方面不给自己面子,对他们的怨念也很大。李长宇一直都是很坚决的站在张扬这一边的,毕竟他看重的并不是省运会比赛本身,李长宇道:“你自己怎么想?我把省运会的事情既然交给了你,我就没打算插手,我尊重你们体委的决定。”
龚奇伟笑道:“是不是感觉有些骑虎难下了,这次你得罪的是全省各个兄弟城市的体育工作者,他们要是来个联合抵制,恐怕你这次的省运会要冷冷清清了。”
张扬道:“还是那句话,机会不是没给他们,当初咱们给了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现在又不顾游戏规则,倒过来威胁我们,让他们玩儿蛋去,对不起啊,我真是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李长宇道:“自打我认识你,你就没少说粗话。”
张扬道:“我找两位大人的目的是给你们先通个气,这次省运会的事情我肯定会坚持到底,运动员名单已经确定了,没有更改的道理,咱们省运会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如果我退让了就等于咱们南锡放弃了原则,国家有国格,城市也有市格对不对?咱们让步了不会获得别人的尊重,只能让人家看不起咱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没有他们省运会办不起来。”
龚奇伟道:“你小子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来了个未雨绸缪?”
张扬道:“事情还是先说清楚的好,省得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全都追究到我的身上,历史的经验证明,越是埋头做事的人功劳越是没分的,可出事的时候,最先顶上去的肯定是埋头做事的那个。”
李长宇笑道:“看看,看看,这小子把咱们都想成什么人了,我们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什么时候忽视你的努力了?张扬啊,你个混小子说话可要摸摸自己的良心啊。”
张扬道:“我不是说两位大人,就算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呐,我是说,如果真的发生他们联合抵制省运会的事情,责任不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虽然不说,可我也知道你们也珍惜南锡的脸面,放弃原则的事情你们肯定不会做,现在把这件事推到我身上,是因为你们想当好人,让我来当恶人,我心裏明白得很,事实上我又被你们给卖出去了。”
李长宇和龚奇伟又对望了一眼,这小子心裏明白着呢,李长宇道:“张扬啊,我们可没想卖你,只是有些话我们真的不方便说,由你来说,别人更容易接受,我知道这件事上你受了委屈。”
张扬道:“不是受了委屈是又受了委屈,我就纳闷了啊,为什么受伤得总是我呢?”
龚奇伟笑道:“你这也叫受伤啊?你当初早早的喊出口号,要夺得省运会金牌榜、奖牌榜双榜第一,这牛皮吹得太大,平海不知有多少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我们也在想着,怎么帮你圆啊,目标定得太高,你就算把省运会办得再好,如果目标实现不了的话,别人还是会忽视你之前的所有努力。这次的R型肺炎给了你一个契机,他们的主力运动员都不敢来南锡,所以才让你喊出的口号成为现实的机会大增,如果我们不支持你,就会要求你同意重新调整参赛运动员名单,那样的话……”
张扬抢着道:“你们要是真那么干,我肯定辞职,爱谁谁,我埋头苦干了这么久,临了还被你们给卖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我还不至于惨到那份上!”
李长宇和龚奇伟同时笑了起来。
李长宇道:“我也不瞒你,省体委渠主任给我打了电话,他让我在这件事上变通一下,说穿了就是让我让步,让我发话重新调整参赛名单,我把所有事情推给了你,这并不是我推卸责任,身为南锡市委书记,我不可能毫不留情的将人家回绝,凡事都要讲究一些策略,其实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我不同意,你放心,别人已经把这笔帐算在了我的头上。”
龚奇伟道:“所处位置的不同决定处理方法的不同,张扬,你敢说我们没有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