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书记招牌式的笑声响彻在客厅中的时候,张大官人刚才的那点儿非分念头顿时烟消云散,这厮咧着大嘴迎了上去,居然抢在乔梦媛之前接过了乔书记的公文包:“乔书记您回来了!”
乔振梁笑着点了点头,在女儿的帮助下脱去了风衣:“张扬,干得不错嘛,最近东江的几位市领导对你都是赞不绝口。”
张扬道:“全都是乔书记指导有方,我一直以乔书记门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凡事但求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生怕丢了您的面子。”
乔振梁笑得越发开心,这小子的马屁拍在明处,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在拍,不过听起来还是舒坦,乔振梁当然明白张扬不是真心拍,他就是想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高兴。不过领导高兴了,这马屁就算是拍得成功,只能说这小子境界又提升了。
乔梦媛可听不下去了:“张扬,你肉麻不?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扬道:“别介啊,真要是长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可嫁不出去了。”这厮胆大,当着乔书记的面也敢趁机调戏一下乔家大小姐。还好乔书记开通的很,并不介意张扬的玩笑,还跟着附和道:“是啊,嫁不出去怎么办?”
乔梦媛道:“我压根也不想嫁,一个人过得自在,我可不想再多一个人管我!”
乔振梁向楼上看了一眼道:“你妈怎样?”
乔梦媛道:“在听三宝大师讲经呢。”
乔振梁皱了皱眉头,好嘛,过去是去庙里烧香,在家里念经,现在居然把和尚都请到家里来了,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啊!
乔梦媛从父亲表情的微妙变化中还是察觉到他对这件事的不悦,挽着父亲的手臂让他坐在沙发上,又倒了杯茶给他,娇声道:“爸,妈最近心情不好,又不愿出门,所以我才想请大师来家里开导开导她。”
乔振梁看了张扬一眼,张大官人心说今儿是好心办坏事了,乔书记肯定嫌他多事,不干都干了,只能装傻,张大官人坐在那里是一言不发,反正有乔梦媛呢。乔振梁何许人也,当然猜到这件事百分百是张扬给张罗的,这小子什么人都认识,不过把一个和尚领到自己家里来,是不是欠缺考虑啊?
乔梦媛道:“爸,是我让张扬帮忙请三宝大师过来的,张扬还专门让三宝大师穿上了他的衣服,就是害怕被别人看到,你说他这人是不是顾虑太多了啊?”乔梦媛说的很巧妙。乔振梁听女儿这样说,顿时明白了,她是为张扬开解呢,顺便把这件事说清楚,告诉自己不用太过疑虑。他笑了笑道:“你们啊,让我怎么说你们才好。”
乔梦媛道:“爸!这不是为我妈考虑吗?在自己家里,您就别强调什么党性原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
乔振梁笑道:“好,好,好!”他喝了口茶,向张扬道:“张扬,晚上一起吃饭吧。”
张扬摇了摇头道:“我待会儿还得带三宝大师出去吃斋。”
乔振梁倒是没考虑到这一层,他和三宝和尚不熟,也没有留和尚在家里吃饭的打算,这倒不是因为乔振梁不够热情,而是他觉着这件事透着别扭。乔梦媛道:“爸,我回头带他们去清林素菜馆吃,已经订好位子了。”
乔振梁点了点头,女儿考虑事情还是比较周到的。
张扬想起三宝和尚拜托他的事情,这件事其实他们新城区指挥部也问过,不过木材藏毒事件被省厅当成大案来办虽然张扬和案件的负责人姜亮是哥们,可涉及到公事,姜亮也很认真,如果按照正规程序,短期内秋霞寺也不能顺利复工。眼前正是一个机会,于是张大官人将这件事告诉了乔振梁。
乔振梁听完之后道:“事情是不是查清了?”
张扬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省厅说案情严重需要时间来调查,所以秋霞寺工地就停在那里,秋霞寺重建是我们新城区的重点工程,而且这件事涉及到两岸关系,所以我觉着如果停工太久时间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乔振梁做事倒是痛快,当即就拿起电话给省公安厅厅长高仲和打了电话。高仲和听乔振梁过问这件事也觉着有些奇怪,省委书记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种小事了。
乔振梁把张扬刚才说的话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看这件事也不能总拖着,出了事情要马上解决,既然证明了这些佛门弟子和这起贩毒案没有任何的关系,就要还给人家清白嘛,尽快复工,就算还有案情没有查出,你们可以派人进驻工地现场去查啊!”乔书记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张扬笑眯眯看着乔振梁,这件事肯定成了,只要乔书记发话高仲和当然不敢不听,明天应该就可以正常复工了。
三宝和尚给孟传美讲了一个半小时的佛经,这会儿也从佛堂中走了出来,孟传美居然亲自把他送了下来,这对孟传美来说可不多见,乔振梁也不由得多看了三宝一眼,看来这个和尚还是有些本事的。
三宝和尚虽然知道乔振梁就是省委书记,可在孟传美面前也表现的不卑不亢,这厮的头脑极其灵活,张扬是把他定位成一个佛法精深的高僧请到乔家来的,如果他见到乔家人表现的奴颜卑膝,肯定让人家看不起,那叫自毁形象,三宝这么聪明,当然不会去做。
三宝和尚向乔振梁双手合什,口宣佛号,表情平和,拿捏出一脸的高僧相。
乔振梁也很客气道:“大师辛苦了。”
三宝和尚道:“世上的任何事对我们出家人来说都是一场修行,又有何苦?”他微笑告辞。
张扬赶到门厅,不忘将棒球帽卡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
乔振梁看到眼前情景觉着张扬有些胡闹,可想想这种方法的确也有必要。他向乔梦媛低声道:“何必这么麻烦,让张扬直接将车开到咱们车库就是。”
乔梦媛笑道:“他哪有那心眼儿。”
乔振梁道:“他的心眼儿未必比你少!”
清林素菜馆是东江比较有名的素菜馆之一,位于宝严寺外,这裏常有僧人光顾,所以张扬和乔梦媛带着三宝和尚过来吃饭并不显得太过突兀。
三宝下车的时候已经摘去了全部的伪装,如果不是乔梦媛在场,他早就要大声抱怨了。
三人来到乔梦媛事先就定好的房间内,乔梦媛为了感谢三宝和尚上门相助,特地点了清林的特色菜。
张扬一看菜单,这儿虽然是素菜馆,可菜都不便宜。
三宝和尚咧着嘴道:“乔总太客气了!”这厮一离开乔家,世俗气不由得又表露出来了。
乔梦媛笑道:“大师,您才客气呢,其实我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您看看菜单,选您喜欢的点。”
三宝道:“出家人不在乎饮食的,对我们来说美食也是一种诱惑。”张大官人道:“你还是别吃了,我给你十块钱打的,你回去自己下面条吃吧。”
三宝和尚看了看满桌的菜道:“既然佛祖想要用美食考验我,贫僧只能接受考验,哪有退缩的道理!”
张扬哈哈大笑,他自己带了瓶酒过来,清林这儿并不限制客人用酒,不过僧人在这裏是不能用酒的,张扬给乔梦媛倒了一杯,又故意招呼三宝道:“你敢来点吗?”
乔梦媛不无责怪的瞪了张扬一眼,把他的行为视为对三宝的不敬,可人家三宝不在乎,伸出三根手指道:“只饮三杯!”
张扬拿起一大玻璃杯,哗啦一下就倒满了,放在三宝面前,这一杯足有二两。
三宝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不吃肉,但是酒还是喝一点的,张主任,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三宝先干为敬!”三宝端起那杯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这下不仅是乔梦媛目瞪口呆,连张大官人也被和尚给震住了。
人家不但会喝而且能喝,这酒量还非同一般,一玻璃杯白酒下肚,三宝和尚砸吧砸吧嘴道:“也就是你们政府官员能弄到真茅台,市面上假茅台太多了!”
乔梦媛在桌下用膝盖碰了张扬一下,这样的和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她认识三宝和尚也有不短时间了,可她不了解三宝。
张扬却是见怪不怪,在初始时的震骇之后马上就释然了,这三宝和尚是个奇葩,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足为奇。张扬一仰脖也把那杯酒给干了,笑道:“三宝啊三宝,你不戒酒啊?”他一边说话一边把酒给三宝和尚满上。
三宝道:“我自幼皈依佛门,奉行佛门戒律,可后来发现佛门的清规戒律数千年来从未改变,可时代在变,我们却始终止步不前。”
乔梦媛道:“佛门乃清修之地,外界的凡尘俗世本不该干扰到你们。”
三宝道:“人活在俗世之中,即便是修行历练,谁也不能做到将周围的一切全都割舍抛去,试问一个僧人可以做到,不看、不听、不闻、不理吗?”
张扬道:“别人我不知道,你肯定做不到。”
三宝道:“谁也做不到,就算有人似乎做到了也只是装成做到了,自欺欺人罢了。我在南林寺之时,经历了寺院最为衰落的时光。”
张扬道:“好像不至于吧,七几年的时候比现在可惨多了。”
三宝道:“那时候寺内根本没有僧人,我是说文革之后。”他吃了口菜,喝了口酒,慢条斯理道:“后来因为张主任的到来,发现了地宫和佛祖舍利,南林寺经历了从衰落到兴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种种的世情。”
张大官人从三宝的这些话中觉察到,即便是当和尚也没有那么简单。
三宝道:“寺院需要经营方能维持运转,方丈派我来负责这件事,我自然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饮酒就是那时学会的,不过,我对饮酒也没什么兴趣,可能是天生酒量很大,喝多少都不会醉。”说到这裏,他喝完了第三杯酒,张扬再倒,他无论如何都不要了。
晚上张扬将三宝送回秋霞寺工地,三宝叹了口气道:“张主任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张扬道:“秘密吗?”
三宝点了点头道:“我之所以选择前来东江,是因为我在南林寺遇到了麻烦。”
张扬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