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和袁孝工告辞之后,回到奥迪车内,先给宋怀明打了一个电话,宋怀明接到电话,听张扬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他沉吟片刻道:“张扬,泰鸿集团在北港设立分厂已经考察了很长时间,他们之前已经送来了规划。”
张扬道:“宋叔叔,你可能没看过他们的规划,他们的规划是把蔺家角整个都给规划进去了,其中包括属于我们滨海十平方公里的土地,这片土地如果没用也就算了,反正滨海也是北港的辖市,衝着大局观,我也得给他们这个面子,可是蔺家角在我们保税区的规划中相当重要,是未来的绿色工业园区,也是保税区企业的办公总部,相当于核心区的地位,没理由为了成全他们,把我们保税区的全部规划给搅黄了。”
宋怀明道:“张扬你知道吗?泰鸿在北港建设分厂,在去年其实就已经定下来了,为此泰鸿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包括争取了高层的意见,征求了我们的同意。”
张大官人从宋怀明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太对的地方,他带着惊疑道:“该不会您答应了他们,北港建厂的地方由他们选吧?”
宋怀明叹了口气道:“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们滨海保税区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所以泰鸿的要求在前,我只是答应尽量给他们创造便利条件。”
张扬道:“可蔺家角的那块地是我们滨海的。”
宋怀明道:“滨海还是北港的呢!”
张扬道:“宋叔叔,没理由我们保税区要给泰鸿让路吧?而且钢铁是个重污染企业,他们在蔺家角这么一戳,对我们保税区的生态环境肯定会有严重影响。”
宋怀明道:“你以为钢铁厂还是过去那样的重污染啊?现代工艺是在不断进步的,泰鸿作为国内钢铁的龙头企业,在环保上做得一直都不错。”
张扬道:“宋叔叔,他们可以另外选块地方啊?北港这么大,为什么非得占我们滨海的地方?”
宋怀明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张扬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准女婿是想找自己给他撑腰。可宋怀明也有他的为难之处,泰鸿决定在北港建设分厂这件事,正是当初他一手促成的,至于最后的选址问题,宋怀明没有想到,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最终去过问,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是平海的一把手。不可能事无巨细凡事都亲力亲为,他并没有欺骗张扬,泰鸿决定在北港建厂在滨海成立保税区之前,而且他当初也承诺过,会为泰鸿创造一切便利的条件,正是因为以上的种种。宋怀明现在反倒成为最不方便为张扬出头的那个。
宋怀明道:“张扬,你还是和项诚方面好好沟通一下,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争取可以做到双赢。”
张扬从宋怀明的这句话中已经明白了,自己让岳父大人为难了,他叹了口气道:“宋叔叔,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步的。”
宋怀明道:“不让步也得拿出让人信服的理由,这件事上的处理一定要慎重,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张扬道:“宋叔叔。我明白了。”
挂上电话,张扬不由得感到有些沮丧,这件事比他预想中要复杂得多,原来泰鸿在北港设厂还和宋怀明有关,的确像这么大的企业,牵动着全国上下的注目,可以说泰鸿的老总赵永福是很多人眼中的财神爷,泰鸿落户哪个地方,就会让地方的经济收入向前大大的跃进一步。即使是宋怀明也要给赵永福一些面子。
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张扬直到现在还没有顾得上吃饭,人在官场果然是身不由己。本来他想处理完滨海的工作就赶往春阳和安语晨会合,却没有想到层出不穷的事情让不得不接连推辞出发的时间。
张扬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点了碗阳春面,准备填饱肚子马上启程。
这边面条才吃了一口,那边萧玫红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萧玫红想和他见面谈点事,张扬道:“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要不这样,明天再说吧。”
萧玫红道:“我真有急事儿!你在哪儿?”
张扬一边吃面一边道:“什么急事电话里不能说?”
萧玫红道:“还是当面说的好。”
张扬把自己所在的地方跟萧玫红说了,萧玫红道:“我离那没多远,你等着啊!我马上赶到。”
萧玫红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地方,张扬已经吃碗面出来了,站在他的那辆奥迪车旁边,看到萧玫红开着一辆白色宝马车过来,张扬朝她挥了挥手。
萧玫红把车停在张扬的车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张扬笑道:“什么急事啊?非得要当面跟我说?”
萧玫红道:“关于那块地的事情!”
张扬以为萧玫红也是为了泰鸿集团的事情过来的,他叹了口气道:“萧小姐,什么事都能谈,唯独那块地的事情不能谈,我们都已经规划好了,总不能因为泰鸿的建厂计划而改变整个保税区的构想。”
萧玫红道:“我是说我们华光集团过去买下的那块地,我跟你说过的,福隆港北面两公里的地方,五年前我们华光集团曾经以低价买下的五百亩滩涂地。”
她这一说,张大官人方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有这回事,他点了点头道:“怎么了?”心中却隐然觉着有些不妙。
萧玫红道:“刚才泰鸿方面提出要高价收购这块地,我叔叔已经同意了。”
张大官人打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以为赵永福会跟自己谈,可赵永福从头到尾都没有找过他,而是直接从华光手中买地,他想干什么?
萧玫红道:“我刚刚听说你和泰鸿之间因为泰鸿建设分厂的事情发生了一些不快,所以泰鸿提出这个要求,我感觉有些不对,你曾经告诉我,这五百亩地已经是你们保税区的规划范围内,如果泰鸿成为这块地的主人,我担心……”接下来的话萧玫红并没有说明,可是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完整,如果泰鸿拿到了这五百亩地,势必会给滨海的保税区计划制造巨大的麻烦。你张扬不愿意放弃蔺家角,泰鸿手握福隆港北部的五百亩土地,到时候就有了和你讨价还价的资本。
张扬道:“已经卖给他们了?”
萧玫红道:“那块地本来就不值钱,我叔叔和赵总的关系很好,他提出要求,我叔叔不可能拒绝的。张书记,泰鸿的目的我很清楚,我看这件事没必要搞到那一步,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找出一个对双方都合适的解决方案。”
张扬道:“不是我不愿意跟他谈,而是他们的建厂方案是建立在损害我们滨海利益的基础上,我不能让步。”
萧玫红道:“张书记,咱们是朋友,你对我的恩情我不能忘,但华光不是我的,我只能执行我叔叔的命令。”
张扬点了点头道:“萧小姐,我知道你很为难,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萧玫红道:“要不,我安排你和赵总好好谈谈?”
张扬道:“跟他谈能够解决问题吗?”
萧玫红道:“不谈怎么知道?生意人都讲究以和为贵,他虽然是国企领导,但是我相信他还是按照商业规则做事,你是滨海市委书记,他和你把关系搞僵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张书记,我看你们还是应该谈一谈。”
张扬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帮我约时间,那块地的事情,有什么变化你随时跟我联系。”
萧玫红道:“这件事越早越好,我叔叔对那块地本来就不看重,凭他和赵总的交情,他是不会拒绝的。”
萧玫红将赵永福的电话号码交给了张扬,张扬想了想这件事的确不能耽搁,万一华光的五百亩滩涂地落在了赵永福的手中,还不知道他会搞出什么花样。
赵永福接到张扬的这个电话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奇,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张扬啊,找我有事?”
张扬道:“赵总,我想和您当面谈谈你们泰鸿分厂的事情。”
赵永福道:“我在前往南武的路上,要下周才能返回北港,有什么事情,你和若雁谈吧,她是我的全权代理人。”
张扬道:“有些事情还是和您当面谈的好。”
赵永福笑道:“好啊,那等我回北港再说。”
张扬合上电话,向萧玫红摇了摇头。
萧玫红道:“他怎么说?”
张扬道:“他回南武了。”
萧玫红道:“不可能啊,他晚上的飞机!”
张扬道:“那就是他不想见我,算了,何必勉强呢。”
萧玫红道:“张书记,如果我叔叔坚持把那块土地出让给他们,我也无能为力。”
张扬道:“有没有机会和你叔叔见个面?”
萧玫红道:“有啊,他下周回来,你们滨海立市庆典,项书记也向他发出请柬了。”
张扬道:“帮我安排一下,我跟萧先生见个面。”
萧玫红道:“这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这旁生的枝节,张大官人的心情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他真切地认识到,赵永福显然要比北港的这帮领导更难对付,不仅仅因为赵永福是副省级干部,而且赵永福的手段也实在了得,在他和姬若雁谈话之后,赵永福已经将目标瞄准了华光集团手中的五百亩地,这五百亩地位于福隆港以北,和蔺家角没有半点关系,这块土地当然不可能满足赵永福建设泰鸿分厂的要求,他拿下这块地的目的十有八九是要制造障碍,他要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自己放弃蔺家角的那块土地。
赵永福和自己的积怨已久,他始终将儿子的死亡归咎到张扬的身上,即使已经证明张扬和那件事没有关系,但是赵永福仍然坚持认为他要为此承担责任。
张扬明白自己和赵永福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面对这样老道的高手,绝不是冲动和武力就能解决问题的,赵永福将一切考虑的都非常周全,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全部布局完成,张大官人虽然坐拥主场,在他的面前竟然找不出半点的主场优势。北港的这帮领导全都站在赵永福一边,自己本想依仗的岳父大人,在这件事上也不方便发言,毕竟当初引入这一项目的就是他。
和赵永福斗争对张扬而言绝对是一种越级挑战,这种老道的对手他不是没有遭遇过,早在他进入仕途之初,就遇到过许常德这样的敌人,但是那时他算不上和许常德正面交手,主要的战争都是在顾允知和许常德之间打响。而这一次他必须要独当一面,能否打赢这场战役,张扬没有任何的把握。但是他有着挺身一战的勇气,两强相遇勇者胜。从这一点来说,自己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来到春阳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张扬把车直接开到了奔龙瀑停车场。从那里步行上山,张扬在停车场意外的看到了来自江城的小号车,他从车牌上认出这辆车是杜天野的座驾,没想到杜天野也来到了清台山。想起明天就是清明,杜天野的到来就非常正常了。他一定是过来为母亲扫墓的。
张扬爬到紫霞观的时候天色夜幕已经降临,包括老道士李信义在内都不在紫霞观,问过小道童才知道。其他人都去了陈崇山的石屋。
张扬的身影刚刚出现在石屋的栅栏外。就听到安语晨惊喜的声音:“师父,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她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虽然已为人母,安语晨仍然保存着那份少女的纯真。
张扬笑道:“答应过的事情,怎么能不算数?”他走入院落之中,看到院内升起了一堆篝火。一群人都围坐在石桌前,有陈崇山、老道士李信义、有专程前来扫墓的杜天野。还有陪着安语晨过来的乔梦媛。
老道士李信义道:“我的救命恩人来了!”
杜天野道:“赶紧过来,酒都倒好了,就等你了。”
张扬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杜天野道:“我可不知道,不过梦媛说你一定会来。”
张扬向乔梦媛看了一眼,却见乔梦媛的一张俏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娇艳欲滴,当真是可爱之极,张大官人又是心中一动,不过这厮在场面上做得还算是彬彬有礼,先跟陈崇山和老道士打了招呼,挨着杜天野坐下。端起小黑碗,笑道:“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陈崇山道:“有什么好罚的,能来就好,大家一起喝!”
张扬和杜天野都是海量,两人都将那碗酒喝完了,安语晨忙着倒酒,张扬道:“怎么?你家人都没来?”
安语晨道:“来了,都在江城呢,明天一早他们才过来。”
张扬道:“你没去跟你爸会合?”
安语晨道:“没什么好说的,还打扰他一家人,我还是早点过来给爷爷扫墓。”
李信义道:“小妖是安家最孝顺的孩子。”他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他也是安大胡子的亲生子,安语晨的亲叔公,当然这个秘密李信义一直都埋藏在心底。
几碗酒过后,杜天野道:“张扬,怎么来得这么晚?”
张扬叹了口气道:“忙,没完没了的事儿,自从当上这个市委书记,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谁活着了!”
安语晨啐了一口道:“屁大点的官也好意思说,杜哥都副省级干部也没见你这么忙!”
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张大官人瞪了她一眼道:“反了你了还,我是你师父,你犯上啊?”
安语晨道:“你别跟我扣帽子啊,你是我师父不假,可你教我什么了?你还好意思说!”
乔梦媛笑道:“我说句公道话,张扬这段时间的确够忙的,滨海又是撤县改市,又是成立保税区,张书记真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杜天野笑道:“说得这么严重,张扬,工作要紧,身体也要紧,咱可千万要保重好身体,要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几个人轮番拿着张扬调侃,张大官人一时间成为众人攻击的目标,不过他表现的非常开心,张扬发现清台山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来到这裏,所有的烦恼就可以远远抛到一边,可以暂时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
十点多锺的时候,安语晨和乔梦媛两人跟着李信义一起回紫霞观休息。
陈崇山也回屋去睡了,院落中只剩下张扬和杜天野哥俩。
杜天野端起酒碗道:“恭喜你啊,努力这么多年,总算如愿以偿,成为滨海市委书记,好歹也算一方大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