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保税区是国家重点工程,一座现代化港口的建设势在必行,在福隆港的改建问题上,我们谈不拢,可以暂时不谈,可以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但是建设不能等,发展不能等,新港建设是不可阻挡的,我可以告诉大家,过去公示的政策仍然适用,也就是说,只要符合条件的工作者,只要你同意,将来会优先进入新港工作,福利待遇在现有的基础上只有提高不可能退步,但是天下间没有脚踩两只船的道理,我们要维护你们的利益,同样也要维护国家的利益,为了两全齐美,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可以受点夹板气,但是原则问题,寸步不让!你们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不会占大家的便宜,但是谁想占国家的便宜,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休想我给你面子。”
张大官人站在奥迪车上神采激昂,已经把现场给震住了。张扬道:“大家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不满,有意见,可以心平气和的谈,刚才来这裏之前,我和保税区常主任正在商讨解决方案,很快方案就会出台,大家多点耐心,选择权始终都在你们的手中,但是我希望,大家对政府多一点理解,对我们这个国家多一点关爱,每个人都有两个家,一个是你自己的小家,一个是咱们的国家,我知道,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爱国,否则你们也不会把卖国贼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可是你们仔细想想,你究竟是爱小家多一些,还是爱国家多一些?我不是要求你们牺牲小家的利益来成全国家,我只是希望,大家多几分冷静,多一些理解,能够做到小家和国家的共赢,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
眼看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有人却在这时候又叫道:“别信他花言巧语,根本在骗咱们,咱们盖那么多房子怎么办?谁来赔偿咱们的损失……”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勺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打他的人张扬认识,是李明芳,那男子正是她的小叔子,那男子捂着脑袋不解道:“嫂子,你打我干啥?”
李明芳道:“打的就是你,你嚷嚷个啥?你说别人骗咱们我信,你说张书记骗咱们,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们孤儿寡母的性命就是他救下来的。”
李明芳说得有些激动了,大声道:“我就搞不懂你们了,市里要改造扩建福隆港你们不让,你们闹事,现在市里不建了,你们还不答应,我是个女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我知道,有些便宜能占,有些便宜不能占,如果建设新港,我第一个报名,我就不相信,政府还能坑咱们老百姓,我就不相信,这日子还能越过越回去。”
李明芳的话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很多人这才想起市委书记张扬当年曾经冒了生命危险爬到塔吊上救下了李明芳母子的性命,难怪有这样利索的身手,一下就蹦到奥迪车上面去了。多数人的思想开始松动,张大官人抓住时机劝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决定权在你们自己的手里,愿意留在福隆港也罢,愿意去新港工作也罢,都会尊重你们自己的决定。今天的事情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在七一回归这个重要的日子给滨海添乱。”
人们陆续离去,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就有点垂头丧气了,虽然张扬把决定权交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可他们发现已经无法从市里再索取更多的利益了。
程焱东带着手下的这帮公安武警,从头到尾都捏着一把汗,今天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肯定会演化成一场暴力冲突,不过所幸张扬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件事给化解了。
许双奇也是一头的冷汗,张扬是主角,不过他站在奥迪车上,自己却在汽车旁边站着,那帮老百姓如果怒火被点燃了,恐怕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被生拆了,许双奇想想真是后怕,所以越发的腹诽张扬,你丫既然能解决这件事,干嘛还拉我垫背?人群散去,许双奇这才看到了远处的几辆车,看到了北港市委书记龚奇伟,纪委书记陈岗,公安局长袁孝工那群人。
许双奇赶紧迎了上去,他刚才是真没看见,站的位置决定他看不到太远。
张大官人却早就看到了,他站的高看得远。张扬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来到龚奇伟那群人面前笑了笑:“龚副书记,你们来了啊!”
龚奇伟的脸色很不好看,其实自从他来到北港工作,别人就很少看到他脸上有笑容,背后已经有人开始叫他黑脸书记,这和龚奇伟的肤色没关系,龚奇伟道:“张扬!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讲的?福隆港的事情一定要慎重解决,尽快解决,可你倒好,搞得天怒人怨,马上就是七一回归,全国上下都在强调安定团结,你这裏跟老百姓闹得剑拔弩张,你丢自己的人可以,可别给北港抹黑。”
一旁的陈岗暗叫,重了,龚奇伟吃枪药了,这话说得这么重,看来张扬和楚嫣然分手,对他的地位影响颇大,龚奇伟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当着这么多人呵斥张扬,压根没考虑给他留面子。以张扬的脾气,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今儿两个人十有八九又得呛起来。
张扬道:“龚副书记,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丢人了?怎么给北港抹黑了,我说过,滨海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很多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龚奇伟怒道:“张扬,你要是不能干,赶紧辞职!”
张扬冷笑道:“龚副书记,您真是威风煞气,我能不能干,称不称职你说了不算,你虽然是北港市委副书记,可你好像没权利撤我的职。”
“你……”
张扬冷冷道:“对不起,我还有工作,没时间接待您了!”他转身就走。根本没把龚奇伟放在眼里。
陈岗和袁孝工都没有说话,看着张扬和龚奇伟刺刀见红的冲突,两人都是心中暗叹,在他们看来,龚奇伟在某方面肯定代表了宋怀明的利益,如果没有宋怀明的首肯,龚奇伟也不敢对张扬这种态度,张扬的态度倒没什么意外。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软硬不吃,虽然和楚嫣然分了,失去了省委书记未来女婿的光环,可他还是文副总理的干儿子,在高层有很多关系,他不会受龚奇伟的闲气。
张扬走了,龚奇伟一口气撒在了许双奇头上。把他狠狠数落了一通,许双奇真是欲哭无泪。整件事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张扬惹出来的,干他什么事儿?张扬这小子真是不安好心,什么事情都要把自己拉着垫背,老子好好的躲在办公室里,你折腾我干什么?
袁孝工把程焱东叫来,他倒没责备程焱东,问了问今天的情况。确信今天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方才放下心来,纪委书记陈岗一个人来到了张扬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大开着。张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目虎视眈眈盯着外面。似乎准备好了要跟来人大干一场。
陈岗走进去之后,就叹了口气道:“张扬啊,你这脾气,让我说你什么才好?龚副书记是你的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顶撞他,让他怎么能下的来台。”
张扬道:“他自找的。”他站起身把办公室的大门给关上了。
陈岗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烟抽出一支点上,吞吐了一口烟雾道:“张扬,你最近和奇伟同志闹得很不愉快,是不是因为江乐的缘故?”陈岗自认为对张扬最近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张扬冷冷道:“江乐?就他也配?”
陈岗跟着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和宋书记的女儿分手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张扬挨着陈岗坐下,点了点头道:“分了,什么事一上升到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人在宋书记面前诋毁我,要是让我抓到那孙子,我非弄死他不可。”
陈岗不认为张扬只是说说罢了,那天晚上他亲眼见证了张扬把桑贝贝毁尸灭迹的场面,想起那件事,陈岗还有些不寒而栗,这小子豁出去什么都干得出来,陈岗劝道:“其实年轻人之间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恋爱不成,也是朋友。”
张扬道:“有人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拍了我的不少照片给宋书记送去。”他起身回到办公桌前,拿了一个信封回来,从中抽出几张照片给陈岗看。
陈岗看到有他和桑贝贝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照片,还有他和其他美女接吻的照片,照片拍得都很清晰,陈岗心中暗道,别说宋书记会生气,这事儿搁在哪个当爹的都会生气,谁肯把女儿嫁给你这个多情种啊,更何况你还是个杀人犯。
张扬咬牙切齿道:“有人一直在背后搞我,老陈,你有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举报材料?”
陈岗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如果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我这裏,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宋书记的手里。”
张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陈,我没怀疑你。”他把照片收好,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官场上人情这么淡薄,当年在南锡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他的,他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呢,以为我不知道吗?他觉得我和嫣然分手了,宋书记对我有意见,认为我失势了,没什么用处了,所以才敢对我这样。”
陈岗道:“不至于吧,过去你们有没有什么矛盾。”
张扬道:“人是会变的,如果在过去,我打了江乐,他不敢吭声,可未必心服,现在可谓是新仇旧恨跟我从头算起。”
陈岗道:“龚副书记刚好分管你这摊工作,所以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
张扬道:“人啊,往往记不得别人的好处,但是你要有得罪他的地方,哪怕是一件小事,就会抹煞你过往一切的好处。这就是世情,这就是现实。”
陈岗望着张扬,居然有些同情他了,这段时间他的确很不如意,工作上不顺心,女朋友分了,相好的被他杀了,祸不单行用在他身上真的是再合适也不过。
可陈岗的同情心并没有维系太久的时间,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己,自己还一屁股麻烦没搞利索呢,哪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儿。陈岗道:“张扬,今天的事情可能会造成一些对你不利的影响,我看,你最好还是找项书记谈谈,以免有人拿今天的事情去做文章。”他这句话明显是在挑唆。
张扬道:“我不怕他说!”
陈岗道:“马上就是七一,现在全国上下都强调维系安定团结的局面,今天无论这些工人的出发点是什么,聚众闹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种事最怕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你一定不要掉以轻心。”
张扬叹了口气道:“陈书记,我明白了,谢谢你。”
陈岗道:“咱们之间还用得上谢?”说这句话的时候,这厮感觉到老脸有些发热,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被一个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陈岗道:“项书记那里,我会帮你说说话,龚副书记那边我也会说说,不过我跟他没什么交情,人家未必肯听我的。”
张扬道:“爱咋地咋地吧,这滨海,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陈岗和张扬谈了一个多小时方才告辞离去,他走了没多久,元和幸子就打来了电话。
元和幸子是专门询问福隆港工人闹事的事情的。
元和幸子道:“张先生,今天您又是唱得哪一出?”
张扬道:“元和夫人的中文突飞猛进,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的身份,别人一定以为你是中国人。”
元和幸子道:“你该不是真的决定要建设新港吧?这一手是不是置死地而后生?”
张扬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元和幸子却叹了口气道:“经历了这今天的事情,我对在滨海的投资前景已经不像开始那样看好了。”
张扬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好事多磨,如果遇到这么点事儿,夫人就已经失去了信心,那么我劝你还是尽早抽身的好,不用我提醒你,对福隆港有兴趣的投资商还有很多。”
元和幸子道:“你在威胁我?”她的语气依然平淡,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样子。
张扬道:“我哪敢生夫人的气,再说,也没有任何必要,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就算做不成生意,也未必做不成朋友。”
元和幸子点了点头道:“张先生的风范真是超人一等,跟你合作很难占到便宜。”
张扬笑道:“夫人不用担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这句话说出口,张大官人才意识到充满了挑逗的意味,不过元和幸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动怒。
元和幸子沉默片刻,轻声道:“晚上有没有时间?”
张扬道:“夫人有什么事情?”
元和幸子道:“你若有空,晚上约你去白岛吃饭。”说完她又补充道:“萧小姐回来了,咱们一起谈谈合作的事情。”
张扬点了点头。
元和幸子道:“五点,我在福隆港17号码头等你。”
张扬诧异道:“福隆港?”
元和幸子微笑道:“从福隆港乘游艇过去更近一些。”
从滨海直接乘船去白岛,对张扬而言还是第一次,过去他去白岛都是先开车到北港,然后从北港换乘游船前往白岛。张扬如约来到福隆港的17号码头,看到码头前停泊着一艘白色的游艇,游艇并不大,宛如一只洁白的月牙静静躺在蓝色的港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