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南不得已只得停下脚步,他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向父亲露出一个笑容道:“爸,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文国权道:“睡不着,这么久没见你了,心裏有些话想跟你说。”
文浩南笑道:“太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我不急着走,咱们明天再聊。”
“就现在!”文国权的语气非常的坚持。
文浩南只能点了点头,在门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是他所能找到的距离父亲最远的位置。文浩南猜测到今晚父亲的话题十有八九是和张扬有关,想到了这裏他的内心顿时变得不平静起来,在他看来,父母对张扬那个干儿子竟似比自己这个亲儿子还要关心的多。
文国权道:“你三十四岁了吧?”
文浩南道:“下个月就是我三十五岁的生日了。”
文国权点了点头道:“三十而立,应该成家过日子了,男人不成家,始终无法真正长大。”
文浩南道:“您过去不是赞成先立业后成家吗?”
文国权道:“你和苏菲也相处了不短的日子了,听你妈说,你们的感情已经稳定,什么时候安排一下让我们两家人见见面,最好邀请她的父母来京城旅游,也好把你们的婚期定下来。”
文浩南皱了皱眉头,没说同意可也没说反对,在他心裏并不喜欢父亲给自己做出的安排。
文国权意识到了儿子可能存在的抵触情绪,轻声道:“你不同意?”
文浩南道:“无所谓,反正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文国权道:“你的生活态度怎么有些消极啊?过去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文浩南道:“爸,您知道张扬最近做过的事情吗?”
文国权点了点头:“了解一些。”
文浩南道:“他在京城惹了很多的麻烦,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何长安的女儿何雨濛,而根据我证实的消息,何雨濛就是秦萌萌!”
文国权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的表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惊奇:“那又如何?这些事和你有关吗?”
文浩南道:“爸,难道您不觉得这些事和我们文家有关吗?现在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何长安生前曾经从事多宗商业犯罪行动,她明明知道国内在查她,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回来?”
文国权道:“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他人的决定,何长安虽然和我交情匪浅,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不正当交易。”
文浩南道:“我相信,可是别人相信吗?如果相信,为什么会闹出基金会的事情?为什么外面会有不利于我们文家的流言传出?爸,无论您承认与否,何家的事情已经对您构成了不利的影响。”
文国权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怕人说,做人重要的是心怀坦荡,如果凡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么还怎么做事?”
文浩南道:“爸,今天秦家派人去八卦门抓秦萌萌,您知道是谁为她解围吗?”
文国权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而且问过张扬当时详细的情况。
文浩南道:“是乔老!爸,您有没有想过,乔老和秦萌萌素昧平生,为什么要为她出面?因为张扬,出了这种事,张扬不向您求助,反而找到了乔老,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文国权道:“你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文浩南道:“不是我想得多,而是其中的确存在着太多的疑点,您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他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脸色,方才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文国权的内心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震动了一下,旋即他的脸上涌起怒容,他怒视儿子道:“你的脑子里整天就琢磨着这些事情?”
文浩南道:“爸,我还不是为了您着想!”
“不需要!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去费神!”
文浩南还想说什么,可文国权已经闭上了双目,低声道:“你去睡吧,我有些累了。”
文浩南只能站起身,向父亲说了声晚安离去。
伍得志抵达京城这一天,雨下得很大,张扬去火车站接了他之后,直接带他去了当天邢朝晖被炸身亡的现场,耿志超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伍得志过去在国安任职的时候和耿志超就认识,不过两人隶属于不同的部门,所以只是点头之交。这次伍得志来京帮忙调查,也不是因为耿志超,而是看在张扬的面子上。
耿志超很热情的伸出手去,伍得志微笑道:“免了吧,我不方便。”他在东江的一场爆炸案中失去了右臂,正是那次的遭遇让他对人生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张扬的帮助,伍得志绝没有那么快从低谷中走出来,现在他的外貌已经基本複原,他和佟秀秀的感情也在回暖之中,如果不是张扬出面相邀,伍得志是不会再介入国安的任何事情的。
张扬指了指他们前方的那片地方:“这裏就是当天爆炸案发生的地方。”伍得志点点头,现场已经清理过,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爆炸的痕迹。
在描述现场方面,耿志超显然更为专业,他将当天的详细情况向伍得志说明,并准确指出了当时车辆所在的位置以及爆炸所波及的范围。
伍得志在现场仔细勘察了一遍,还是在不易清扫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耿志超向张扬道:“他曾经是国安最优秀的拆弹专家……”说完又停顿了一下道:“一直都是。”
张扬对耿志超的这句补充说明表示满意,他轻声道:“这样优秀的专家下场却不好。”
耿志超叹了一口气,对过去的事情他不方便评论。
伍得志勘察完现场情况回到他们的身边,向耿志超道:“车辆的残骸还在不在?”
耿志超点了点头道:“草桥停车场。”
伍得志道:“我们这就去看看。”
草桥停车场并不远,来到停车场,伍得志独自一人去检查车辆残骸。
耿志超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张扬,张扬摆了摆手道:“不会。”
耿志超道:“邢主任遇害的事情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组,并要求我们限期破案,目前我们所承受的压力也非常大。”
张扬道:“有些人总是后知后觉,事情发生之后,才开始行动,之前干什么了?之前出了这么多事,难道还不能让他们警醒?”
耿志超叹了口气道:“只怪我们的对手太狡诈了。”
伍得志在车辆残骸旁检查了足有半个小时,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等他全部勘察完毕,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管诚!是管诚的习用手法。”
耿志超道:“你怎么能够断定就是管诚?”
伍得志道:“管诚喜欢用液体炸药,而且这种汽车炸弹本身就是他最擅长的,他将炸弹的引爆装置和汽车电路相连,我和他共事过,他的手法我非常熟悉。”
耿志超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在东江被炸伤,也是他下手的!”
伍得志听闻耿志超提起这件事,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利用牙齿将手套脱掉,低声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耿志超道:“能告诉我管诚的一些其他情况吗?”
伍得志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如果能够找到他,我会把一颗炸弹亲手塞进他的裤裆里。”
耿志超道:“得志,可不可以加入我们的专案组?”
伍得志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回去了。我一个残废对你们也没有什么用处,抓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说完他转身就走。
张扬跟上他的脚步,和伍得志一起上了自己的汽车。
张扬开车离开现场之后方才道:“我怎么感觉你挺烦耿志超的?”
伍得志淡然笑道:“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讨厌,我跟他本来就不熟悉,你不了解组织内部的情况,他们找我来,不仅仅是让我帮忙,还因为他们怀疑我。”
张扬诧异道:“怀疑你?他们凭什么怀疑你?”
伍得志道:“我熟悉他们办事的手法,邢主任遇害,他们首先锁定的就会是曾经在国安从事爆破专业的几个人,这其中以我和管诚的业务水平最高,他们不会没有想到管诚,让我来,主要是进行排查。”
张扬道:“这帮人真是多此一举,有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去抓管诚?”
伍得志道:“你相信我,未必别人肯信,排查也是正常的。管诚那个人很狡猾,在爆炸上很有天分,但是他的风格又是明显的,从不考虑爆炸可能引发的后果,不考虑会不会波及无辜,只要能够除掉目标,其他的他都不会去在乎。”
张扬道:“他应该是个狂人。”
伍得志点了点头,又道:“即使是天才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他用于炸死邢主任的那颗炸弹是自制的,并非军火成品,所以很难追查到来源。”
张扬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很难抓住他?”
伍得志道:“找不到炸弹的来源,但是我们可以从他制作炸弹的材料入手,他用得这种材料叫三过氧化三丙酮,简称TATP,由丙酮和过氧化氢在催化剂下低温合成。”
张大官人并不了解这些专业上的东西,他所关心的是如何找到管诚。
伍得志道:“丙酮和过氧化氢这两种材料十分常见,也很容易找到,但是如果在常规的商店中很难买到,因为会有备案,通常获得这两种材料的最简单途径有两个,一是学校,二是医院。相对来说,后者的难度更小。我们可以对管诚的社会关系网进行调查,将和他有关联的,从事这两方面工作的人筛选出来,那么我们就可能从中找到线索。”
张扬道:“这些话,你刚才可没对他们说。”
伍得志道:“我不相信他们,最近内部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很难说谁值得信任。他们可以怀疑我,我一样可以怀疑他们。”
张扬道:“走,这事儿只能找公安系统帮忙了。”
于强华对张扬的造访有些惊奇,听说他的目的之后更验证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的道理。之前八卦门的事情上,于强华对张扬总觉得有所亏欠,对于张扬调查管诚社会关系的要求,于强华应承了下来。
管诚离开国安已有四年,对于国安那段时间的档案资料,即便是于强华也无能为力,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于强华的亲戚之中有两人从事医疗,一人从事教育,其中管诚的前妻杨月娥就是在西京区人民医院工作,而且她的岗位就是药剂科。
张扬和伍得志了解到了这一点,他们马上就将疑点锁定在杨月娥的身上,张大官人和伍得志现在毕竟无权展开调查,想要调查杨月娥必须师出有名,于是张扬将这件事多少透露给了于强华一点,于强华考虑了一下,决定由自己出面帮他们调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