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官人向周兴民笑了笑道:“周省长,我先走了!”他压根就没有搭理周志坚。
周志坚气得脸色发青,冲上去想找张扬理论,却被周兴民一把揪住了耳朵。
周兴民将周志坚拖到了院子里,这才放开手。周志坚揉着发红的耳朵,满腹委屈道:“我说五叔,您干嘛这是?”
周兴民道:“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又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周志坚道:“他也算是客人?五叔,您是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危险分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您啊,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儿。”
周兴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周志坚道:“坤举叔就是被他给坑了。”
周兴民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周志坚道:“满世界都知道了,根本不用打听。”
周兴民本想教训他两句,此时警衞员过来,告诉他老爷子要见他。
周兴民瞪了周志坚一眼道:“你小子给我等着,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周兴民来到后院,看到爷爷正在院子里漫步,看来张扬的医术果然灵验,老爷子已经完全康复了。
周老停下脚步环视这满院的秋菊,轻声喟叹道:“秋菊虽美,可是花期短暂。”
周兴民来到他身边,微笑道:“其实短暂也是美好的一部分,正是因为短暂所以才显得珍贵。”
周老转身看了他一眼:“奶妈走了?”
周兴民点了点头。
周老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她找你是不是为了她的儿子?”
周兴民道:“奶妈从来没有求我帮过忙,这次坤举真得遇到麻烦了。”
周老眯起双目,菊花的轮廓在他的视野中模糊了起来,融合成了大片的单纯色彩,他低声道:“任何麻烦都是自己找来的,一个人解决不好自己的麻烦,就会带给别人麻烦,一个人想帮助别人解决麻烦的时候,其实就是自找麻烦,当然,也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帮。”
周兴民默默品味着爷爷的这句话。
周老道:“刚才志坚那小子在外面嚷嚷什么?”
周兴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周老道:“别人是年龄越大,耳朵越不好用,我却恰恰相反,听到了很多不愿意听的事情。”
周兴民道:“坤举的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错在他自己,和别人无关。”
“既然错了,就得为错误承担责任,谢家这两兄弟都有些不安分,你有时间应该找他们谈谈,虽然他们不是周家的子孙,可外人眼里,他们的很多行为都代表着我们的意思。”周老叹了口气道:“人老了,越来越在乎的是面子,我这辈子两袖清风,临老更不想被这些无聊的事情所困扰。”
周兴民道:“爷爷放心,我会解决好这件事。”
周老道:“志坚那孩子头脑太简单,听说他最近和小傅家的孩子走得很近。”
周兴民道:“年轻人总是要有几个玩伴的。”
周老微笑道:“宪梁家的孩子很聪明,同龄人中本应算得上出类拔萃,过去也给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说到这裏周老停顿了一下:“不过这孩子既然能和志坚玩在一起,应该是我高估了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如果不是一类人,那么就是他觉得志坚好欺负。”
周兴民已经听出周老对傅海潮利用周志坚的行为颇为不爽。
周老道:“我一向对你们要求严格,志坚那一代我是没有精力去管得,可不管又不行,我不能让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你们在周家全都是孩子,可走出去全都代表着周家的形象,周家的子弟是懂得规矩的。”
周兴民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教训志坚。”
周老道:“我过去喜欢多管闲事,总觉得自己能多管一件事,这世上就会少一件麻烦事,可后来才发现,管的越多,事情就越多,麻烦也就越多,古人有云无为而治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我是懒得管事,遇到事情躲开十万八千里才好,你说我这是不是怕事啊?”
周兴民道:“爷爷,您有没有听说津海最近正在严打?”他的话题从眼前的事情突然转移到了静海,转移到了乔振梁的身上。
周老微笑道:“振梁去津海之后倒是做了不少的实事,最近新闻上总是看到他,我本以为他离开平海之后会一蹶不振,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很有些能耐的。”
周兴民道:“您老最近和乔爷爷还经常下棋吗?”
周老摇了摇头:“下了几十年,彼此的棋路都很熟悉了,反正不是我赢就是他赢,大不了就和棋喽!你这一说,我才想起,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老乔下过棋了。”
张扬原本想去找于强华了解最新进展,可国安那边却先打来了电话,说是有情况向他反馈,张大官人以为从管诚那里取得了进展,他第一时间来到了国安总部,被人领进了耿志超的办公室。
张扬之前曾经来过这裏,过去这裏属于邢朝晖,难道意味着耿志超已经升职?张扬看了看周围道:“恭喜耿主任荣升!”
耿志超道:“我可没升官!”
张扬在他对面坐下了:“管诚招了没有?”
耿志超叹了口气道:“他的嘴巴很紧,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薛世纶指使他干的!可通过我们对薛世纶的调查,他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
张扬道:“如果你们的调查结果正确,那么就是管诚想要嫁祸给薛世纶,究竟什么人那么恨他?”
耿志超并没有回答张扬的这个问题,他给张扬冲了杯咖啡,轻声道:“有件事我有必要通知你一声,伍得志被我们暂时控制起来了。”
张大官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什么?你们凭什么把伍得志给扣了?”
耿志超道:“你先别忙着发火,我问你,当年文浩南在北港担任公安局代局长的时候,他的汽车被炸是怎么回事儿?”
张大官人听他提起这事儿,顿时有些明白了,当年为了把文浩南从北港吓走,张大官人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汽车炸弹惊动罗慧宁,从而迫使文浩南不得不离开北港,这件事一直是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本以为事情早就过去,再也不会有人深究,却想不到如今随着管诚的落网,这件事被旧事重提。
张扬道:“我怎么知道?我一不是公安而不是国安,调查这件事的责任在你们啊!”
耿志超道:“管诚几乎承认了所有的爆炸案,唯独这件案子,他坚持说和他无关。我们将爆炸现场的详情给他看。他指出几个疑点,认为这次的爆炸并非是伤人为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炸毁车辆,而且根据爆炸的范围和控制的精确性判断出,有能力完成这次爆炸的只有少数人,从国安出身的应该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伍得志。”
张大官人心中暗叫不好,这帮人真的查到了关键所在,伍得志和管诚之间的确称得上知己知彼,对彼此的爆破手法都非常熟悉,张扬当然不会承认,他怒道:“我真是佩服你们的头脑。管诚的话也能信?管诚现在最恨的就是伍得志,如果不是伍得志出手,他或许早已逃脱了,他当然想把伍得志拉下水,捏造出这件事诬陷伍得志也很正常。”
耿志超道:“可是在那段期间,管诚并不在北港,他在云安制造了一起爆炸事件,我查看了一下时间。基本上排除了管诚在北港作案的可能。”
张扬道:“就算不是他干的。也不能证明是伍得志干的,你们这根本就是冤枉好人。伍得志为你们立了功,非但没有得到你们的表彰,反而要强加给他一个罪名,这他妈还有王法吗?还他妈有公理正义吗?”张大官人气得拍起了桌子。
耿志超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冷静,看到张扬生气,他反而笑了起来:“我说你冷静点好吗?好歹也是一国家干部,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连拍桌子都用上了,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打人啊?”
张扬怒道:“我不打老年人!”
耿志超心说好嘛,我都被你归到老年行列了,他叹了口气道:“文浩南坐车爆炸不是小事,当时我们局里特地针对这件事成立了专案组,一直都在跟进,表面上好像已经淡忘,可事实上调查工作从未停止过。”
张扬道:“爱查不查,别冤枉好人就行!”他心知肚明,这事儿估计盖不住了。
耿志超道:“我们会找所有当事人问话。”
张扬道:“吃饱了撑的,管诚这么大的案子不去查,尽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花费精力,纯粹是糟蹋纳税人的血汗钱。”
耿志超道:“你和文浩南那时候关系非常僵,当时你是不是特别想他离开北港?”
张扬怒视耿志超:“你什么意思?再胡说八道,谁我也不给他面子。”
耿志超道:“你不用威胁我,我这么问全都是因为工作,正是这场汽车爆炸案直接导致了文浩南的调离。”
张扬道:“你在暗示这件事和我有关?”
耿志超道:“不是我暗示,是有人这么认为。”
这个人就是文浩南,当国安将他叫过去了解情况的时候,文浩南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他一直对离开北港之事耿耿于怀,那次的汽车爆炸案始终是藏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他终于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虽然伍得志没有承认,张扬也不会承认,但文浩南也不是普通人,他从事刑侦工作多年,从目前得到的这些情况已经推断出爆炸案是张扬所为无疑,其实在文浩南的心中一直都将张扬视为头号怀疑对象。
张扬本想见伍得志一面,可是却被耿志超拒绝,目前伍得志正在接受国安内部的问话,其中就包括扯谎环节,不允许任何外人和他接触,张大官人知道目前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也不是耿志超能够决定的,就算他闹也是没用,而今之计,希望伍得志能够顺利通过扯谎环节,当然其他工作也是必须要做的,
耿志超并没有为难张扬,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更何况伍得志也没有将张扬供出来。最多说张扬有嫌疑,谁也不能认定他有罪。
耿志超对张扬还算客气,问完情况之后,亲自把张扬送出门外,来到电梯门前,张扬停下脚步:“老耿,伍得志那边肯定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
耿志超道:“你放心吧,伍得志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公正处理。”他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是不是通过其他渠道跟上头打声招呼。”
张大官人明白了耿志超的意思,耿志超是在暗示他通过上层渠道来给国安一些压力,从这一点上看,耿志超还是不错的。
电梯来到他们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之后,文浩南在一名国安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也没有想到会和张扬狭路相逢。
如果说过去文浩南对张扬还能装成陌路擦肩而过,可在北港汽车爆炸案明朗之后,文浩南的心态显然发生了转变,他怒是张扬:“怎么?被抓起来了?”
张扬笑道:“我又没犯法,谁抓我?我正打算离开,老耿,我走啊!”张大官人不想和文浩南多做纠缠,举步准备离开。
文浩南道:“究竟是世界变了,还是人变了?做事难道一定要不择手段吗?”
张扬没有回应文浩南,他走入电梯关上了电梯门。张扬明白这件事一定瞒不过干爹干妈的耳朵,不知这次的事情会给他们怎样的震动。
罗慧宁听儿子说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张扬不可能这么做!”
文浩南道:“妈,你不要再被假象迷惑了,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做每件事都有他明确的目的性,这个人野心很大,之所以和我们家走得那么近,还不是因为我爸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不然他何至于表现的如此乖巧?”
罗慧宁道:“浩南,让你离开北港本来就是我的意思,跟张扬无关!”
文浩南道:“如果不是那颗汽车炸弹,你们又怎会想尽办法让我离开?妈,你把他想得太善良,一直以来你都被他蒙蔽,他只是在利用你们,现在他又攀上了乔家,他根本就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
罗慧宁道:“浩南,你能不能冷静一些,张扬从头到尾,又有什么时候对不起咱们文家?”
文浩南道:“我姐的事情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姐何至于再次陷入昏迷状态?如果不是我姐足够幸运,只怕早已死在了他的手里,秦萌萌的事情怎么说?他居心叵测,非得要将我和秦萌萌拆散……”
罗慧宁怒道:“你胡说什么?如果不是张扬,你姐根本就不会苏醒,她之所以出事,全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我不怪他,我也从未怪过他。至于秦萌萌,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张扬没有拆散你们,是我让他劝你放弃,我不想你执迷不悔,张扬是为我分忧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就知道你会为他说话,妈,你早就知道何雨濛就是秦萌萌,你还几次出手相助,帮助她脱离困境。这段时间何家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你认为张扬好,所以甘心为这个干儿子做很多违反原则的事情,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爸?有没有想过这些事带给了他多大的困扰?”
罗慧宁几乎不能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于儿子的口中,她睁大双目,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儿子的品行,可是此时她忽然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