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微笑道:“两位不必害怕,我找你们只是为了求财,而不是为了害命,只要你们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安语晨道:“我爸在哪里?”
那中年人道:“等我拿到钱,一定会告诉你。”
安语晨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劫持我爸的绑匪。”
中年人笑容不变:“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爸的命重要?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
安语晨道:“谁派你来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不问我,险些我都忘了抓你们过来的主要目的。”
安语晨道:“这件事和道长无关,你不要为难他!”
中年人道:“和他无关?”他呵呵笑了起来,缓步来到李信义的面前,举起没有喝完的半瓶水浇在老道士的头上。
李信义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他苏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安语晨的安危:“安小姐,你有没有事?”
安语晨摇了摇头道:“道长,我没事!”
那中年人啧啧有声道:“果然是舐犊情深!”
安语晨听他这样说不觉一怔。
中年人指着李信义向她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你爷爷的亲弟弟,没出家之前也是姓安的!”
安语晨虽然一直都感觉老道士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可是她却从不知道老道士居然是自己的叔爷爷,不过这番话出自绑匪之口,她将信将疑。
老道士李信义原本是一辈子没打算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可是现在他们爷孙二人落入困境,还不知能不能活着从这裏走出去,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小妖,他说得全都是事实,我和你爷爷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安语晨听说自己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亲人,不禁热泪盈眶。
中年人道:“先别顾着爷孙情深,安小姐,关于那笔钱你最好不要骗我。”
安语晨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那笔钱,好说,只要放我们离开,我还可以再给你一倍的酬金。”
中年人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没那么大的贪欲,对了,现在你可以把安老爷子留在瑞士银行的账号和密码说出来了。”
安语晨微微一怔,她从未听爷爷说过这件事。
老道士李信义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一惊,这个秘密他除了告诉张扬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怎么这中年人会知道?
安语晨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中年人道:“安小姐,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老道士李信义盯住那中年男子道:“你们是安达文的人!”
中年人笑道:“其实人糊涂一点反而活得比较长久。”
按照原定的计划,本该是黄昏时分方才下葬,可是安达文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临时改为午后下葬。
下葬之前,突然下起雨来,为安德渊送葬的这帮人大多没带雨具,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慑于安达文的威势,也没有人敢跑到帐篷里去避雨。
安达文抱着父亲的骨灰,走在风雨中,手下撑起雨伞,想要为他遮住头顶的风雨,却被安达文拒绝。
安德渊的墓穴就位于父亲安志远的旁边,事实上在安老的众多子女之中,唯一在生前表示要叶落归根,葬在安家老林的只有安德渊。
安达文望着眼前的这片坟冢,最大的那座是他的祖爷爷安大胡子的坟墓,他听说过这位祖上的威风事迹,当年纵横清台山一代,让这周围八百里百姓闻风丧胆,毗邻一旁的就是他爷爷安志远的坟墓,安达文对这位曾经叱咤香江的老人还是抱有相当敬意的,可是在他知道爷爷将巨额财产全都以秘密存款的方式留给了自己的堂姐安语晨,他的心态就完全发生了改变。
安达文恭恭敬敬将父亲的骨灰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椁中,众人合力将棺椁沉入墓穴内,专程从香港请来的风水先生在一旁指挥。
棺椁定位之后,安达文跪在墓前,不顾地上的泥泞,含泪拜了三拜,父亲死得实在太惨,如果一切真的如张扬所说,那么这个安德恒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前来吊唁的人们环绕墓穴而行,纷纷向棺椁中放入象征怀念的百合花。
安达文站起身,捧起一把湿漉漉的泥土洒在父亲的棺椁之上。在他象征性的填土之后,几位手下同时动手,很快在他们的面前就立起了一座新坟。安德渊曾经纵横台湾黑道,一手创立岛内第二大社团信义社,可最终仍然没有逃脱横死的命运,江湖路果然是一条不归路。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他们在心底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
大耳东撑起雨伞,为安达文遮住头顶的风雨,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安达文低声道:“有没有消息?”
大耳东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刀头说还需要一些时间。”
张大官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春阳,途中他给乔鹏飞打了个电话,这是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想要大摇大摆地进入明珠宾馆的豪华套间,必须要这位现任春阳一把手发话。
乔鹏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还是给张扬开了一路绿灯,张大官人顺利进入了安语晨预订的房间,果然从马桶水箱中找到了保险柜钥匙,然后按下儿子的生日编号,顺利开启了保险柜,从中取出安语晨事先放在那里的两百万美金,扔入随身带来的旅行袋。
张大官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背着那两百万美金,片刻不停地踏上归程。
延绵的秋雨为张大官人的返程制造了不少的麻烦,经过黑山子乡的时候,部分道路又因为塌方而中断,张扬不得不扔下吉普车,徒步继续上山,走过塌方区,张大官人拦住了一辆摩托车,开口就要买车。
那青年农民眨了眨眼睛:“俺这车是老幸福,可皮实了,值一千多呢。”
张大官人抽出一千美金递了过去。
对方显然不认识这花花绿绿的美钞:“啥?你拿冥币糊弄我。”
“靠,这是美金!”张大官人懒得跟他啰嗦,一把就将这厮给拖了下来,然后将那一千美金扔给他,骑着他的老幸福,突突突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那青年顾不得捡钱,撒丫子就追:“有人抢我摩托车……有人……”
张大官人的声音在前方远远飘了过来:“你去上清河村取车……”
张大官人绝对是借而不是抢,时间紧迫,他顾不上多做解释。
葬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安达文刚刚站起身,就看到一个红点瞄准了他的胸口,然后他就感觉仿佛被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胸口,安达文的身体倒着飞了起来,撞在一名手下的身上,然后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泥泞中。
“啾!啾!啾……子弹通过消声器的声音不绝于耳,惊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前来吊唁的宾客已经有五六人倒在了枪下。
安达文的手下慌忙拔出了手枪。他们根本无法分辨杀手藏在何方,只能瞄准竹林四周盲目地开枪还击。
暗杀的子弹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安家老林是青云竹海内唯一的空旷地带,而这一区域如今已经成了对方猎杀的围栏。
慌乱中有人叫道:“快,快进竹林!”
被暗杀弄得惊慌失措的这群人方才醒悟过来,一个个跌跌撞撞地逃向竹林,只有藉着竹林的掩护。方才能逃过狙击手的子弹。
安达文在两名手下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起来,他事先已经穿上了避弹衣,也幸亏如此,方才逃过了那致命的一枪。安达文到现在都没有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刚才那一枪本来是瞄准他前额的,他刚巧站起身来。所以子弹才射中了他的胸口。
“文哥,快走……”这名手下话还没有说完,子弹已经贯通了他的颅骨,鲜血和脑浆喷了安达文一脸。
安达文无法形容心中的恐慌,他以惊人的速度逃入竹林。
短短的三分钟内,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全都进入了竹林中,安家老林内,横七竖八地躺到了十多具尸体。他们的孝巾还未来得及取下。雨水不停洗刷着他们的尸身,鲜血将周围的地面染红。在周围翠竹的映衬下,显露出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枪声已经停了,安达文的身边还有五名手下,刚才枪响的时候,大家四散而逃,逃过那一轮射击的应该有不少人,都藏身在周围的竹林中。
安达文从腋下抽出手枪,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的缘故,他苍白的嘴唇开始颤抖,或许两个原因兼而有之。
没有人胆敢冒险逃离,只要在空旷的地方,他们就可能成为对方的猎杀目标。
安达文向一旁的大耳东道:“我让你严查周围高地,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大耳东一脸的无辜,青云峰地形复杂,就凭他们目前的人手想要将这周围全都控制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沉寂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除了风雨声,再也听不到枪响。
安达文挥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枪,示意一名手下出去看看情况。
那名手下咬了咬嘴唇,一脸的畏惧。
安达文双目之中凶光毕露,他用枪口缓缓对准了这名手下。
那名手下就快哭出来了,他不得不接受命令,慢慢靠近竹林边缘,先抛了一块石头出去,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大着胆子伸出手臂,仍然没有动静。
安达文动了动手枪,示意他走出去。
那手下鼓起勇气走了出去,贴着竹林向外逃离,当他走了两步,感觉真得没有人对他进行射击,这才发足向外面跑去。
“嗖!”子弹瞬间追上了他的脚步,从他的颈后射了进去,那名手下连声音都没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四肢手脚仍然在泥泞中不停地抽搐。
安达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耳东低声道:“文哥,子弹从对面射出来的,死的全都是我们的人……”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蓬!地一声枪响,枪声距离他们并不远,随之响起了惨叫声,然后引发了一阵密集的枪火声。
这次的枪声如此之近,显然并非来自于狙击手。
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叫道:“台湾仔是反骨仔……”他的声音很快被枪声淹没。
冷汗混合着雨水从安达文的脊背滑落,今天前来吊唁的台湾人至少有三十人,刚才的那一声,难道代表着这三十多名台湾人全都是内贼?不可能?他们都是信义社的帮众,全都是父亲当年的心腹手下。
枪声间歇,一个带着浓重闽南腔调的声音道:“干你娘!安达文,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安达文从声音听出,这是父亲当年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信义社的三当家黄阿泰,没想到这个昔日被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竟然在父亲的葬礼上倒戈相向。他慢慢脱下身上白色的孝衣,大耳东也解下头上的孝巾,今天安达文的手下全都戴孝,前来吊唁的宾客大都胸前戴着白花,狙击手正是以此来区分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