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拙劣的半真半假的谎言,终于给她一份生机,虽然知道这个拼凑起来的预言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她不会相信能起到了完全的作用。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只要你肯出手就是我顾十八娘的再生恩人……”她再一次俯下头,低声喃喃道。
文郡王的大门外,彭一针等人依旧守在那里,呆呆的靠着马车坐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空洞的茫然。
门咯吱一声,引得他们的眼木木的习惯性的看过来,这一次,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里。
但是大家谁都没有动,神情依旧木木。
这是幻影,跟以前一样,只要他们住前走几步,这个瘦小的身影就会啪的消失。
“你们,你们一直在这裏……”顾十八娘又惊又喜又悲的说道,加快脚步走过来。
彭一针几人脸色一震。
“是真的!”灵宝第一个跳起来,扑了过去,“是小姐,小姐出来了……”
说着话放声大哭。
“是,是,我出来了。”顾十八娘的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
彭一针等人这才欢喜起来,围着顾十八娘均红红着眼。
回到客栈,看着彭一针和灵宝憔悴的模样,顾十八娘心裏很是难过。
“小姐,他们没有打你吧……”灵宝哀忧的审视着她的脸说道。
面色孱白淡盈光,双目微肿轻泛波。
睡的很好……顾十八娘略有些羞涩,说出去只怕没人信,其实连她自己也不信,怎么就会睡着了呢。
当时文郡王拂袖而去,并没有留下隻言词组,但她紧绷到极致的心情却突然松懈下来,就在反覆审视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猜测各种后果时睡了过去。
在京城药行会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舒适的屋子她没有睡着,却在剑拔弩张一言生一言死的郡王府睡着了,而且还睡的那样沉那样久。
“十八娘,事怎么样?”彭一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哥哥他……”顾十八娘的视线看向大牢的方向,似乎在回答彭一针又似乎在告诉自己,“没事了……”
此时的大牢里,须发散乱的顾海正与人相对而坐,在他们的面前还摆着一桌简单的酒菜。
“……老师,学生再饮一杯……”顾海说着仰头饮尽。
“……小子你都吃了,还让我吃什么……”须发皆白的老者笑着说道,一面伸手拿过小小的酒壶,似乎怕被人夺去一般,紧紧攥在手里。
“……扬州的万泉醉……”他看着乎里的酒壶,“……好是好酒,就是太淡了,要是换成苏州的三杯倒就好了……”
“……老师想要喝的话,我去给你买来……”顾海声音哽咽道。
老者哈哈笑了,将酒壶住墙壁上一抛,酒壶应声而碎。
“不用了,这就足矣……”他说道,一面眨眨眼,“等明年清明时,你要是拜祭老夫我,记得拿三杯倒就好……”
顾海闻言低头呜咽。
“……哭什么哭……”老者呵斥道,“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样,成何体统……”
“老师……”顾海哽咽声更大,“学生为你抱屈……”
“屈什么?老夫虽死不负平生愿,不屈,高兴的很……”老者笑道,一面美滋滋的吃了口菜,“你可别怪我小气,这断头饭你可吃不得……”
“老师……”顾海伏头跪地呜咽。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老者将筷子啪的一放,肃正看向顾海,“你若喊我一声老师,就好好的听我几句话。”
顾海止住呜咽,红着眼看向老者。
“第一,磨去你的毛躁性子,第二,守着你的刚烈正气……”老者沉声肃正说道,看向顾海的眼内带着几分怜惜,声音也缓和下来,“好好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亦是不负平生所学,并不是都像老师这样才算君子之道。”
“学生谨记老师教导。”顾海俯身在地哽咽说道。
几日之后,顾海出了大牢,拖了很久的朝考终于进行了,而顾海还得到参加考试的资格,这个消息让四方震动,由此引起无数对朝局政事的猜测。
这一切纷纷扰扰没有干扰到顾家两兄妹,朝考很快出了结果,这个结果再一次引起了轰动。
第一是顾海被分配到襄阳府南漳县当县令,原本二甲是分派到京城六部等做观政,只有最末等的才会被发送地方各省级衙门观政,混个七品前程。当然,顾海能得到这个前程,已然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了,按照大家的猜测,他应该是坐冷板凳待分配,没想到竟然直接得个实缺。
不过想到要去的是南漳皋,大家又都觉得能理解皇帝的意思。
南漳是大金和大周分解附近的县,如今叶将军不在了,大金气焰嚣张,哪里的日子不好过……顾海上请愿书中曾指责朱大人贪生避死,那么想必皇帝是想让他这个不贪生怕死的人去历练历练,免得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担心,这其实比我留在京里要好得多……”顾海对顾十八娘解释,怕她担忧。
顾十八娘点点头,还没说话,屋门被人砰的踢开了。
“顾海,你这个扫把星!”
伴着一声怒骂,顾渔的拳头打在顾海脸上,他来势汹汹,顾海猝不及防,跌了出去。
顾十八娘顺手抓起桌上的瓷瓶,而顾渔已经随着顾海的跌倒再次扑了过去,两个年轻人在地上打在一起,一时分不开,顾十八娘无法下手,只怕误伤了顾海。
“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
几个翻滚后,顾渔移于占了上风,挥拳打向顾海。
“我害你?”顾海翻腾两下,将他又压在身下,毫不客气的也雨点般的落下拳头,“我怎么害的了你,我关在牢里,想跟状元公你拉关系都没机会……”
他这话说得别有所指,顾海出来后,才知道顾渔本有为自己赦罪的特权,但顾渔却迟迟拖着未办,当然,顾海并不是在意他不为自己请命,而是对他的做法寒心。
“你这个莽大,如果不是你狂妄行事,我又如何会遭此变故!”顾渔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心中激怒,一脚将顾海踹开。
“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他扑上去再一次恨恨的打下去。
顾海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这也就是这次朝考后,第二件轰动的大事,状元不用参加朝考,直接进翰林院当个翰林老爷便是,但这次的状元顾渔却意外的被发到达州一个县做县令去了,理由是年纪轻需要历练。
这前所未有的事立刻引起哗然,当然没有一个人信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快真实的缘由也传了出来。
事情还真是因为顾海,自从文郡王派人询问朱大人那句话后,朱大人没几日就进宫去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位官员,商议完朝廷大事,大家要恭送皇帝时,朱大人站出来说话了。
“牢里那几个闹事的进士,陛下看是否可以放出来了?”老大人开口直接说道。
这话让在场的其他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大学士都勾了死刑,而且皇帝也发话决不轻饶此次进士闹事事件,听那意思这几个进士怎么得陪着老师一同上路了,怎么朱大人突然说出这话?这不是忤逆皇帝吗?一向精通拍马屁技艺的朱大人该不会是糊涂了吧?
但事实却再次让这些官员大吃一惊。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竖子们只怕还不知其罪!”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说话声音也挺重,但这句括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把这些进士当做顽劣孩童,并不是当做李大学士一党当罪
果然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皇帝原来就没想要这些进士的命,朱大人为自己猜中圣心而高兴,担同时也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觉得皇帝这样做似乎对自已不如以前那么好了……想当初枢密院编修张全上书言自己的过,自己贬他到昭州已经算是很严酷了,但皇帝却依旧为自己不平,愣是又将张全贬到安远去,安远这个地方自来是众人眼中有去无回之地,果然张全死在那里。
这一次皇帝看似发了那么大的怒,却原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但这个时候朱大人就不能不顺着皇帝说了,于是又说了些好话,皇帝就顺坡下驴拟旨将这些进士放了。
事情到这裏原本也就结束了,但不知怎么的皇帝心血来潮,跟老大人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竟然来替骂自己的人好话。
朱大人也没隐瞒,用些忠孝信义的话将文郡王供了出来。
皇帝听说文郡王曾与顾海相识,又听朱大人的义子愿叹命换命救顾海,触动了孤家寡人的落寞之情,将文郡王请过来,当众褒扬一番。
这出乎文郡王意料暂且不提,且说皇帝转眼又想到这些外人以及一面之交的人还能为顾海求情,怎么身为状元同宗兄弟的顾渔至今没说过一句话。
于是皇帝很生气,觉得顾渔是避祸不顾血亲,一纸诏书将他这个状元发配去当七品县令,以让其察世间百态,知冷暖人情。
顾海也听到这件事了,虽然被顾渔按在地上打,但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害你?你错了!这是你害了你自己!”他大笑道,一手撑住顾渔要落下的拳头,“同宗同族,什么叫族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我遇祸事你只幸灾乐祸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