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明的死太出乎朱党的意料,在朱春明的护衞下,早已养成飞扬跋扈性子的朱烍此时更是陷入了疯狂,缉凶是必然的,但迁怒也是无可避免的,尤其在皇帝特下皇命不管文武平民权贵一律搜家的命令后,无数官员便纷纷落马,有半夜被带走的,也有青天白日被刑部兵衞上链锁带走的。
一时间清党以及与朱家有过节的官员纷纷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更有人开始送老婆孩子归家,为自己做后事准备。
对于朱烍等人提请审查关押的名单,皇帝从来都没有任何异议,因此这一次当太子将皇帝金口批驳的奏折发出去后,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内一跳。
这是否预示着皇帝并不是对朱家父子言听计从了…
“大人,这似乎有些…”朱党的核心成员们齐聚在朱家的书房,看着满屋子的白帐,再听外边灵堂无数人的哀哭,只觉得毛骨悚然。
朱春明还未下葬,朱烍放出话,要用杀手以及幕后主谋的头颅祭奠才能让父亲为安。
面色青紫双目涨红的朱烍一脚踢倒一个木凳,骂了一句家乡土话。
“算这小子走运!”他厉声喝道。
不管顾海有没有参与,在他朱烍心裏早就想把这碍眼的家伙除掉,偏偏没有机会,这次好容易有机会,但这小子偏因为身处偏远之地而脱身,更可气的是他自己将这家伙发配到这个偏远之地的!
“大人,那狗贼跟顾海关系匪浅,他肯定不能脱干系!”有人说道,“就算不是他主使的,也必然出谋划策了!不能就这么…”
“给我闭嘴!”朱烍一脚将此人踹倒喘着粗气喝道,“我难道比你还蠢吗?我难道就想不到吗?父亲大人曾经说过,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记住一条,就是不能违背圣意!圣意!你懂不懂!”
那人被踢的七荤八素,但依旧忙跪地连声称是,一面自责自己是蠢货。
“小大人说的是,虽然这顾海跟二…那狗贼…”另一个气质沉稳的官员站出来说道,因为灵元被卖为奴是报的是假名,后来又被赐名炫,这些人并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脱口之下差点唤出二少这个称呼,幸好及时收住,免得被暴怒的朱烍毒打,“关系匪浅,但一则都知道他们并没有来往,单凭二人旧识这个根本不足为据…更何况,如今那顾家的有个女子入选东宫,听说颇受太子青睐…这次陛下又开了金口,所以顾海动不得,至少暂时动不得…”
朱烍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不甘,他自然知道这个,可是再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能贸然出手,对别的人安个莫须有可能很容易,但那是因为皇帝想那人死,如果皇帝真不想那人死,或者说如果他们没办法挑起皇帝对顾海的杀意,那顾海就万万动不得。
“大人大人…”外边有人冲进来,不知道因为高兴还是激动而声音变调,“找到那伙贼寇了!”
“在哪?”朱烍跳起来一把揪住来人问道。
二月河水冰冷,一个金黄铠甲的兵衞拉开弓箭,射入江中一人身上,那原本伸手挣扎的人晃了晃,便浮遊不动了,四周已经是血水一片,放眼看去,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浮着十几具尸体,河水染红,血腥气刺人作呕。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畜生!”朱烍指着河中已被包围的船上的人怒声喝道。
船上剩余的只有三人,依然成了血人,看不清形容。
“是你们逼我的!”灵元沉声哑嗓道,“你们已经胜了,打击了这么多人,我师父已经被赦免了,你们还非要他的命!要他的命也就罢了,还让他暴尸!”
朱烍气极反笑,破口骂道:“娘个逼的,你什么时候还认师父了!”
“我师父是杨太生大人!好教你们明白,我非受任何人指使,我无能救不得师父,护不得他的尊严……”灵元狠狠拔下射在身上的一根箭,扔在地上。
朱烍一愣,“你这个狗奴什么时候跟杨太生那死鬼……”他是聪明的人,转眼便明白了,“你这狗奴,原来那段时间去牢里盯着…盯来盯去同党没盯出来几个却把自己变成人家同党了!娘个逼的!你小子能啊!三言两语就被那死鬼骗了,真他娘的蠢死!”
“我干了那么多坏事,本就没想得到好死…但同样,你们也不得好死!”灵元冷笑一声,已是疯狂,哈哈大笑,“我没本事,我不懂大道理,我做不到师父那样跟你们朝堂上一见高低,写不得奏折参不倒你们,口拙无理论罪不得你们,大道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了死了,人如是死了,还能作恶?!”
他说罢伸手再拔出一根箭,直刺胸口,倒入河水中。
“给我放箭,一个都不许放过!”朱烍气的暴躁无比,跳脚喊道。
无数流矢射向那船上,在这同时,那二人也大笑三声学着灵元的样子跌入河中,夹起灵元已不动的身子奋力顺水而下,虽然身上已如同刺猬布满箭矢,但竟游到湍急河水段,几番起伏不见了。
“死也要见尸!”将官们一声令下,船只追了上去,无奈前方弯道垂下,众人只得弃船登岸拉网打捞。
一天一夜之后,混杂在三具尸体中的灵元被找到了,经过河水的泡胀,已经面容变形,仅从衣裳伤势可猜出谁是谁。
看着街上金甲侍衞列队而过,墙头上悬挂起二十多颗头颅,守在顾家门前的兵衞同时退了去,许久未能出门的阿四从指指点点的民众中挤出来,撒脚往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