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微凉,不知不觉,长安的秋天就来了,早晚已经能感觉到凉意。
租来的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正帮着荀谌的侍者往上搬行李。
荀谌与孔融站在院中,相对无语。
荀谌本来不想通知孔融,悄悄地离开,没想到孔融听说他昨晚回来了,一早就来找他,撞个正着。
对荀谌想悄悄离开太学的想法,孔融很不满意,觉得他是逃跑。
事实证明,荀谌的特殊身份可以制衡祢衡。如果不是荀谌抢先发了那篇文章,而是由祢衡先发声,影响完全不一样。
孔融想劝荀谌留下来,至少要等到论讲之后。
现在还是预热,一旦论讲开始,交锋会更加激烈。
荀谌对此不以为然。
论讲的结果并不重要,天子不在乎,山东士大夫也不在乎。
“胜负已定,留亦无益。”荀谌甩了甩袖子。“正如当年秦与六国,有其必然之势,非人力可能挽回。”
“哪有什么必然之势?”孔融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大了起来。“若非楚赵自毁干城,何至于一败涂地?尽管如此,秦也不是二世而亡?”
荀谌瞅了孔融一眼。“你觉得天子比之扶苏如何?”
孔融语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学者之中有一个观点,秦二世而亡是因为没有及时调整政策。如果由扶苏继位,施行仁政,或许就是另一种局面。
孔融是这个观点的支持者。
即使他反对度田,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天子是仁君,而不是暴君。他们之间只有实现王道的手段不同,对王道的追求是一致的。
“其实你是知道结果的,你只是不肯承认而已。”荀谌轻声笑了起来。“孔文举,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可不要成为这种人。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你将如何面对圣人,全在你今天如何选择。”
孔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荀谌没有再说什么,拱拱手,迈步出门,上了马车。
孔融走了出来,看着马车辚辚远去,不禁一声叹息。他背着手,慢慢地向前走,混入人群之中,有些迷茫。
“大消息!大消息!祢衡上书,提议取消州牧——”
一个少年抱着一堆邸报,高声喊叫着,热情的兜售着手中的新邸报。
孔融一惊,连忙拦住少年。“你说什么?”
少年习惯地取出一份邸报,递给孔融。“最新消息,朝廷将取消州牧,五钱一份,谢谢。”
孔融伸出的手停住了,眼睛一瞪。“平日都是三钱,为何今日五钱?”
没等他说完,旁边伸过一只手,将五枚五铢钱扔进少年张开的布袋,抢过邸报。孔融大怒,转头一看,见是一个中年书生,鄙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一看就知道你平时都是不花钱的。还三钱,早就五钱了好么?”
中年书生说完,不等孔融回头,大步流星地去了。
孔融气得说不出话来。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被荀谌骂为老贼,又被陌生人当作吝啬之徒。
他的确没花过钱,可那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花钱。太学里统一购买邸报,他这样的教习都会有一份。每天吃早餐的时候,侍妾都会摆在他的案上,以便他一边吃一边看。
今天是急着来找荀谌,还没来得及看。
孔融加快脚步,赶回经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