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矛盾初现十天后,李延庆一行抵达了陈留县,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县城外的一家酒馆里休息吃饭,到了这里,李延庆也要和赵楷分手了。这趟江南之行,李延庆也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位嘉王殿下,不可否认,赵楷有点很多优点,如宽恕、善良、忍让,平易近人,甚至对自己言听计从。但这些优点的另一面却是软弱、退让和优柔寡断,甚至对自己的言听计从也是因为他耳根子太软,没有自己的主见,更不用说缺乏铁血,更没有杀伐果断的基因。难怪赵佶极为喜爱这个儿子,赵楷完全是赵佶的翻版。李延庆原本希望赵楷能取代历史的宋钦宗赵桓,可结果却让李延庆深深失望了,算赵楷取代了赵桓,也不过是另一个宋钦宗而已,但李延庆也告诫自己,时间还很长,人也会变化,不能因为一时之见对一个人轻易下了结论,此事来日方长,他还需要再观察几年。在李延庆对赵楷感到失望的同时,赵楷心对李延庆也同样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苏州杀朱冲时,他心已种下了对李延庆不满的种子,现在任务完成,危险过去,这颗不满的种子便开始生根发芽并茁壮地生长起来。赵楷对李延庆的不满源于对朱氏父子的违约,李延庆明明和朱冲谈好了条件,将朱冲的秘密骗到手后,又毫不犹豫地将朱冲交出去杀掉,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根本没有诚意保护对方,那又为什么要答应?他李延庆可以不要诚信,但自己呢?赵楷从小到大都没有失信过,现在他的信誉却沾了污点。让赵楷不满的另一件事是沉船,直到过长江时,赵楷才终于回过味来,李延庆压根不想把这笔财富运回汴京,不想让这笔财富进父皇的内库。虽然赵楷也不希望父皇用这笔财富享乐挥霍,但他生气的不是沉船这件事的本身,而是李延庆的心机深沉,还有他的心狠手辣。李延庆完全没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淳朴单纯,相反,他却象个看透人世苍桑的年人,心充满了黑暗和尔虞我诈,令赵楷极为反感。赵楷喜欢伟岸光明的诸葛亮,绝不喜欢心机深沉司马懿,更不喜欢手段毒辣的贾诩,李延庆完全不符合他所期待的谋士形象。赵楷暗暗下定决心,李延庆可以做他手下战将,但自己绝不能再听从他的任何计谋或者建议。虽然两人已各有心思,但表面依旧客客气气,赵楷笑道:“回京城后,李少君打算做什么?”“当然是静下来读书,我准备参加后年的科举。”“这是好事啊!李少君要好好读书,真正理解圣人之训,我也希望李少君能够堂堂正正去做人,要待人以诚,待人以信!”李延庆笑而不语,他相信赵楷在被十几万苏州百姓包围之时,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李延庆便淡淡道:“殿下的教诲,我记住了。”赵楷取出一叠信交给李延庆,“这是童贯和朱勔的往来信件,一共有六封,还有一份财产清册,你来处理吧!”“殿下不打算亲手交给童贯吗?”“这个....我和童贯交情不深,我怕接触过多会被人误解,还是烦请贤弟替我交给他吧!”“好!我一定代劳。”李延庆把信接过并收好,赵楷喝了一口酒,又微微笑道:“打仗讲究赏罚分明,这次贤弟去江南立下了大功,我一定要论功奖赏,贤弟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这次可不许象次那样谦虚了。”有的时候过份热情反而表现为一种心虚,如象赵楷从来都称呼李延庆为李少君,但今天却破天荒地称他为贤弟,听起来好像关系更近了,实际却是远了。又如一定要对李延庆论功行赏,听起来好像很关心下属,但实际的潜台词却叫钱货两清,赵楷不想欠李延庆的人情。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赵楷,他毕竟是皇子,皇子的最大特点总是高高在,求人的时候他们会放下身段,可一旦事情做完,他会恢复皇子那种超然的身份和心态,这也是皇子们很难交到真正朋友的根本原因,用你时视为挚友,不用时弃之为狗。只是具体到赵楷身,他还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心思罢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延庆也不想和赵楷走得太近,他想了想便道:“染红王家胭脂铺也是朱勔的产业,如果被清算,把这间铺面给我吧!”赵楷怕李延庆谦虚,不肯提要求,既然李延庆已经提出了要求,赵楷便毫不犹豫道:“那我们说定了,以染红王家胭脂铺作为贤弟的功劳奖励!”........李延庆抵达汴京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他没有急着回太学,而是直接来到了新桥的胭脂店,胭脂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这一点令李延庆十分欣慰。很多店铺都是刚开始火爆,但没久新鲜劲过去,很快衰败了,当初自己考虑化妆品是一个长远繁荣的市场,这才决定走化妆品道路,现在看来,这条路并没有选错。不过李延庆还是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排队买香水的人少了,但店铺里的人多了,原因他也猜得到,张古老胭脂也有了乘的香水,而他们也有了令顾客流连忘返的好胭脂。有趣的是,买香水的队伍居然出现了男人的身影,难道男人也开始用兰黛香水了吗?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人家只是想给娘子一个惊喜。“小官人!”只见一个健壮的身影从旁边小巷里冲了出来,赫然正是铁柱,他拿着一根白蜡棍,格外地精神抖擞。“喜鹊昨天还说小官人该回来了,这真的回来了。”李延庆发现他似乎从前更加健壮,便笑道:“铁柱,你开始练武了吗?”“嘿!小官人怎么知道,我在一家武馆里练武,已经有二十天了,不仅力量增加,师父还夸我棒法练得好,要不要我给小官人练两招?”“改天吧!我爹爹呢?”“三叔十天前去陈留县了,这两天也快回来了吧!”李延庆一怔,自己也正好从陈留县回来,怎么没遇到?“他去陈留县做什么了?”“去看百花庄园了,以前我们买胭脂那个老郑头家,他要工坊和花地要出售,好像价格不贵,三叔很动心,便和老郑头一起去陈留县了。”李延庆半晌无语,他劝父亲暂时不要买工坊,把钱留下来准备接手王家胭脂铺,但父亲还是忍不住了。李延庆无奈,只得问道:“那现在谁看店?”“当然是新来的掌柜呗!”这时,李延庆看到店里走出一个非常和气的年胖子,恭恭敬敬将两名女顾客送出门,李延庆一努嘴,“是他吗?”“正是他!”铁柱小声道:“他姓吴,也是咱们汤阴县人,原来是安阳花记胭脂铺的掌柜,在这一行做了三十多年,三叔便把他挖来了。”李延庆吓了一跳,花记胭脂铺可是相州最大的胭脂铺,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出息了,居然也学会挖人墙角。“你还别说,这个吴掌柜真的懂,不仅懂胭脂,而且会做生意,他建议三叔做一批好的盒子,将胭脂、香水、粉底、香墨、头油、眉笔、香饼、镜子等物品装在盒子里成套卖,盒子印着宝妍斋三个金字,十贯钱一盒出售,卖得非常好,很多人都买去送礼,在京城已经成为名贵的礼品了。”李延庆暗暗点头,看来父亲挖对人了,这个掌柜很有品牌意识,不愧是专业掌柜,远父亲懂得经营。这时,李延庆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有没有人送鱼油过来?”李延庆在路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估计鱼油早到了。“原来那些油真是小官人买的,我们都说天已经热了,买这么多鱼油不怕坏吗?还杨姨有办法,在一家冰窖里租了一块地方储存起来,每天的租金要一百钱,小官人,你买得太多了,我们根本吃不了,天天吃鱼油炒饭,胃都要冒酸水了。”李延庆哈哈大笑,“那些鱼油不是给你们吃的,是用来做香脂的。”铁柱顿时松了口气,幸亏不是吃的,否则他们几年都吃不完,身都要长鳞片了。李延庆不由暗暗夸赞杨姨聪明,这其实也是他想到的法子,汴京有不少商业冰窖,深埋在地下,冬天放了很多冰块下去,然后用麻袋装木屑吸热,使冰块四季不化,有的夏天做饮料,也有夏天出租储存肉类,简直是天然冰箱,夏天时生意非常红火。“应该还有些碳灰吧!”“有!还不少呢,放在莲池路那边的仓库里,说起来好笑,刘家老二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拿着大筐子跑来揩油,结果发现是炭灰,气得他骂骂咧咧回去了。”李延庆哑然失笑,“刘家的蚊香做了吗?”“已经做了,他们那边蚊子多,已经开卖了,据说卖得很不错,一天能赚两贯钱。”李延庆一下子笑得差点喷出来,老实人的幽默总会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