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梁山惨败后,高俅便被天子免去了殿前都指挥之职,责令他在家面壁思过一年。高俅确实在家里郁闷了整整一年,去年才重新出任殿前副都指挥,还是继续掌管皇城禁军,虽然他能力欠缺,但天子赵佶对他依旧信任有加。不过高俅这一年的思过并没有白费,至少他已经知道,是谁推荐他去梁山平叛,居然是童贯,这让高俅心恼火万分。他很清楚童贯为什么推荐自己去梁山平叛,说到底,童贯是想夺走自己手的皇城军军权,虽然天子不想让童贯坐大,童贯没有能得逞,但却和高俅结下了仇怨。书房内,高俅和往常一样坐在灯下练字,高俅除了蹴鞠踢得好外,他的字也写得不错,一笔书法写得相当漂亮,这一年他在苦练瘦金体,要想讨得天子欢心,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本事怎么行?这时,书房外传来幕僚杜平的声音,“太尉,太原那边有紧急消息!”“进来!”高俅放下笔,从门外走进一名身材矮胖的年士,此人名叫杜平,太学出身,精明过人,原本在陈州州学教书,足足教了十年的书,他最终不甘寂寞,走了幕僚之路,成为陈州知州何焕的幕僚。三年前,何焕又将他推荐给了高俅,成为高俅的幕僚,替高俅出谋划策,渐渐赢得了高俅的信任,这次借西夏人之手杀死李延庆,是杜平出了毒计。这条毒计一箭三雕,首先制造西夏骑兵越境杀死进士探花的严重事件,促使种师道被弹劾,让刚被高俅拉过来的刘延庆接替种师道的西北军主帅位子。其次,将李延庆之死嫁祸给童贯,挑拨梁师成和童贯的关系,第三既使弹劾种师道不成功,但他们也控制住了种师道的关键手下,为继续弹劾种师道寻找机会。这条计策虽毒,但最终却一条都没有成功,李延庆从西夏人手死里逃生,赵源和杨槐失踪,音信全无,但他们却能猜到,一定是被种师道秘密除掉了。没有了赵源和杨槐,第三计也走不通了,没有任何证据去弹劾种师道,绝不会成功。这件事高俅已经不太抱希望了,但杜平的一句话又勾起了他的兴趣。“太尉,卑职刚刚得到消息,种师道进京了。”高俅一怔,笑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卑职也不知晓,不过卑职感觉,种师道进京还是和那件事有关。”“莫非他要来追究我的责任?”高俅冷冷道。“这倒不可能,他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能指控太尉,我倒觉得他或许是来向天子请罪的。”“向天子请罪?”高俅哈哈笑了起来,“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我都找不到证据弹劾他,他却跑来自投罗。”“太尉,这只是卑职的猜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卑职也不敢肯定,不过卑职建议太尉最好打听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倒可以运作运作。”高俅当然明白运作运作是什么意思,他当即欣然道:“如此甚好,我这请李彦在宫打听打听,如果真是来请罪,那我们不客气了。”“太尉如果要扳倒种师道,不仅需要宫里有人,还要朝廷舆论支持,只要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御史台会出面要求调查此事,至少种师道要被停职审核了。”高俅连连点头,杜平的建议非常好,值得一试。..........在种师道抵达汴京的同时,替李延庆送信的杨亮也抵达了汴京,他还是第一次进京,杨亮牵着马一路东张西望,不断惊叹京城的繁华。问了几个路人,杨亮很快找到了位于内城御街的宝妍斋,杨亮消息闭塞,他根本没听说过宝妍斋,也不知道御街在京城的地位,他还以为宝妍斋是京城的一家小店。杨亮来到宝妍斋店门前,见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大多是女人,几个店员也是年轻美貌的女子,着实令他踌躇不前,他在店门口徘徊良久,忽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有人在他身后恶狠狠问道:“你在这里转来转去,鬼鬼祟祟,想干什么?”杨亮一回头,见后面是一个拿着哨棍的年轻壮汉,但口音似乎是自己的同乡,他连忙道:“我是从太原府过来,给孙掌柜送信,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她?”这个年轻壮汉自然是负责做香皂的铁柱了,他同时兼任宝妍斋的安保队头,手下有十几个武艺高强的壮汉,都是从武馆里聘请来护卫宝妍斋。铁柱早盯住了这个牵马的年轻人,怀疑此人是来偷学技术,听说是从太原府过来,铁柱一时有点迷惑,没有把此人和少东主联系起来。“你找孙掌柜啊!稍等一下。”铁柱走到店门口大喊:“孙大娘,外面有汉子找!”众女人纷纷望来,铁柱嘿嘿一笑,这时,孙大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你这个该死的黑炭头,又在满口嚼粪了,我哪来什么汉子了?”“大娘误会了,我说的是有位汉子找,不是说有汉子找,意思不一样!”“滚一边去!”孙大娘狠狠瞪了铁柱一眼,这才走前打量一下杨亮,“这位小兄弟,我们认识吗?”“我是来替我家参军送信,他让我来找孙掌柜,你可是孙掌柜?”“我正是,你家参军是谁?”“我家参军.....我家参军!”杨亮一时说不清楚,便取出信递给她,“这是我家参军写给他父亲的信。”孙大娘接过信看一眼,顿时一拍大腿,顿足道:“我的娘诶!原来是小东主的信,你干嘛不早说呢?”“我参军是这家店的小东主?”“当然了!”孙大娘急对铁柱道:“快去后院告诉员外,小东主派人来送信了。”铁柱这才明白,原来小东主在太原府,他撒开腿向后院奔去,孙大娘又对杨亮笑道:“小兄弟稍等一下,我们东主在店里,他马来,你亲自把信给他吧!”不多时,李大器急急风风跑来,“送信人在哪里?”“这位小兄弟是。”杨亮连忙施一礼,恭恭敬敬把信呈给李大器,李大器也是几个月没有听到儿子的消息了,他来不及细问杨亮,便急忙拆开信,但他却愣住了,信里面还有一封信,信皮写着:转呈梁太傅。只有一张纸条似乎是给自己的,李大器看了看纸条,是儿子的笔迹,请自己帮他把信交给梁师成,其他没有什么内容了。李大器心有点失落,没有看到儿子近况的描述,这时,他忽然想起,可以从送信人这里打听呀!李大器连忙笑道:“这位小兄弟一路辛苦了,我们去里面坐坐,喝一口茶。”杨亮确实有点口渴,便笑道:“那打扰员外了。”“没有!没有!快跟我来。”李大器把马匹交给铁柱,这才带着杨亮来到后院,他请杨亮到房间里坐下,又让丫鬟茶。“听小兄弟的口音,似乎也是汤阴人?”“是的,我是汤北乡人。”“那不是外人了,延庆的母亲也是汤北乡人,你在军做什么?”“我是专门负责给参军跑腿送信,现在参军又升为录事参军了,是军衙的第二号官了。”李大器听他左一个参军,右一个参军,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儿子好像混得不错。“他不是去延安府吗?怎么会在太原?”李大器不解地问道。杨亮倒也知道一点点,便笑道:“员外有所不知,延安府保静军那边是空职,大帅便把他调来太原出任主事参军,我出发时正好升为录事参军,由副职升为正职。”“原来如此!”李大器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延庆近况如何?我的意思是说,他的职务是不是很安全,不用去军队参加作战。”杨亮不会说谎,本身是个很热情爽快的人,而且李延庆也忘记了嘱咐他不要乱说,他便坦直地说道:“李参军的职务可不安全,前段时间去边境审查,被两百西夏骑兵包围,他居然杀出来,但手下却死了一半,非常惨烈。”李大器顿时脸色大变,心都吓得差点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