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从长满青苔的大石一个接一个向攀爬,光线半明半暗,弥漫潮湿阴暗的气息,十几条游蛇被惊动,在石缝里蠢蠢欲动,被士兵斩杀两条大蛇后,其余游蛇逃之夭夭。军队从一条长满了藤蔓和灌木的裂缝爬山顶,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山岩,长足有一里,宽近百丈,间裂开一条大缝,两边石壁光滑笔直,看起来像被刀切开一样,这里便是著名的刀峡,实际它不是一条峡谷,最多只能算一个景观,在刀峡顶端矗立着一块寿桃般的大石,被风吹动,摇摇欲坠,所以刀峡又叫寿桃峡。站在山岩边缘,透过几株遒劲的松树,李延庆远远看见了虎啸峡水坝,整个横山大峡谷长约百里,原是无定河的河道,峡谷最宽处有两里,最窄处只有三十丈,虎啸峡是最狭窄之处,这是一条长只有两里的峡谷,从今年春天开始,西夏军队便在这里筑坝拦水,修建了一座高达十丈的大坝,将无定河截断,虎啸峡及其以北便形成了一片长十余里的堰塞湖。但横山大峡谷并不止无定河一条河流,在东面还有一条古原道,一条小河葫芦水从北方流来,在大峡谷汇入无定河,只是现在无定河被截流,河道内便只剩下浅浅的葫芦水流出峡谷外,经验丰富的种师道便是凭此判断无定河已被西夏人截流。由于形成了堰塞湖,原来的河谷通道已经被淹没,士兵只能从两侧山道通行,辎重大车无法北,只能望湖兴叹,要么走古原道,但古原道的尽头便是著名的银川险城,这对东线宋军是极大的考验。三百士兵已经全部从山洞隧道出来,李延庆向王平点点头,向众人一摆手,三百士兵跟随着主将向巨大的山缝走去,从山脚望去,被刀切一般的峡谷俨如一条细线,但实际并不是这么回事,底部宽约五尺,被细碎的石块填满,军队可以迅速通过。大约走了数百步,在前方带路的王平一摆手,众人停下脚步,李延庆走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前面较开阔,下面能看得见,人太多会被下面士兵发现。”李延庆随即对王贵道:“让弟兄们原地休息,我去看一看。”李延庆带着几名士兵跟随王平向前面奔去,出了峡谷,面前是一片方圆数十丈的空地,空地下方便是虎啸峡水坝了。这里还留守着两名情报营士兵,他们见主将到来,都十分激动,连忙前见礼,李延庆止住他们行礼,安抚他们几句,问道:“情况如何?”“西夏军队还较安静,他们驻扎在两边树林内,大约有八百人左右。”李延庆前探头向下看了片刻,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下面树林,他有问道:“西夏人来过吗?”“昨天下午来十几人,争论了片刻,又下去了,看他们的举动,似乎是想在这里建一座岗哨。”李延庆回头向南望去,确实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南面峡谷,只是之前不建岗哨,现在才突然有建岗哨的意识,只说明了一件事,西夏军队也发现了宋军到来。他暂时放下这件事,又探头向大坝望去,水坝底部是无数块巨石为基础,然后用麻袋装满泥石堆垒而成,宽有两丈,还算较结实,需要时只要扯去泥袋,湖水会汹涌南下,瞬间可将宋军吞没,这是他们不肯放水冲毁道路的缘故,他们是想水淹宋军。李延庆又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只有等天黑再发动进攻,他现在并不是担心敌不过西夏军士兵,以三百情报营的精锐,对付八百西夏士兵应该没有有问题,何况后面还有一千精锐,他其实是担心西夏士兵拼死抵抗,另一部分毁掉水坝,他们真的白忙一通了。这时,忽然有人低喊道:“快看,有敌军来了!”李延庆也看见了,一队西夏士兵正沿着蜿蜒的小道向山顶走来,李延庆急令道:“迅速后撤!”众人调头向山岩裂谷奔去,正在裂谷内休息的士兵也纷纷后撤,很快便撤到裂谷的另一边,这时,只见来百余西夏士兵,开始在周围砍伐木头,准备建造岗哨,其还有几人进到裂谷躲懒休息,却没有发现另一端隐藏的宋军士兵。夜幕渐渐落下,一名士兵猫腰跑回来禀报,“西夏人已经下去了,平地堆满了木头,留下三人看守。”李延庆回头对王贵道:“带几名兄弟把这三人干掉,动作麻利一点,不要喊出声来。”王贵一摆手,“跟我走!”他带着十名兄弟迅速向裂谷另一头摸去,片刻,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闷叫,‘啊——’顿时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李延庆也惊出一身冷汗,万幸的是这声惨叫并没有惊动下面,让他们稍稍松了口气。不多时,王贵满脸通红地跑了回来,“卑职无能,险些出事!”“已经干掉了吗?”“干掉了!”李延庆一挥手,“走!”三百名士兵纷纷跳裂谷,向另一端奔去。李延庆这才对王贵道:“等会儿还有一次机会,可别再出岔子了!”王贵默默点头,他刚才在关键时没有能一箭射敌军士兵的咽喉,只是射后颈,险些酿成大祸,着实让他心羞愧万分。李延庆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也钻进裂谷,向另一头奔去。平地堆了七八十根大木头,三名看守木头的西夏士兵已被干掉,李延庆召集王贵和六名队头商议下一步的方案。李延庆道:“等会下山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第一队到第三队负责西面山坡的西夏士兵,王都头带第四、第五队和第六队穿过水坝,伏击前来破坏水坝的敌军,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保住水坝,听到了吗?”众人一起答应,李延庆随即又令王平去通知刘錡军队前来接应,部署完毕,他这才对众人道:“列队出发,队伍不准混乱!”他一马当先,手执弓箭向山坡下奔去,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这个关键时刻他已经不能犹豫了,他不知道下面敌军的部署,也不知道会不会撞到巡逻敌军,重要是抓紧时间守住水坝的两头,等待刘錡的援兵赶到。他们刚下山到一半时,对面忽然有士兵喝问,说的是西夏语,李延庆虽然听不懂,他却毫不犹豫地张弓一箭,躲在黑暗的岗哨被一箭射穿咽喉,仰面倒下,他身后忽然有士兵大喊起来,紧接着钟声敲响,李延庆连射三箭,钟声顿时哑了。但急促的钟声还是惊得了部分守军,远远近近有敌军士兵大喊,李延庆喝道:“不要管他们,跟我走!”他率领士兵沿着小道向百步外的水坝疾奔而去,距离水坝还有数十步,迎面大群黑影杀了来,李延庆手大喊道:“第一队跟我,后面不准停,给我夺下水坝!”第一队五十名士兵纷纷手执盾牌和战刀迎去,李延庆用的是长剑,他速度疾快,一连刺杀三人,但对方却是长矛重甲,他们吃了亏,不断有情报营士兵的惨叫声传来。李延庆心大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经验不足,犯下一个大错,他们是携带刀盾,而刀对对方的重甲伤害不大,如果用剑或者鞭锏,杀伤力会更大。李延庆情急之下,索性收了战剑,背负两壶箭,后退十几步,他用弓箭来协助自己的手下,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西夏军也有防备,他们在大坝两头各屯集了一百重甲士兵,之所以只部署一百重甲兵,也是因为地方太小,无法容纳更多人。重甲士兵身披七十余斤的铁鳞甲,手执长矛,头戴铁盔,脸带着铁面具,只露两只眼睛,鳞甲厚实,刀劈不断,箭射不透,用剑可以从甲片缝隙刺入,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用箭来射对方的弱点,那是双眼,当然,这要求箭法精妙才行。李延庆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必一名敌军的眼睛,连射十几人,顿时倒下一片,宋军士兵士气大振,他们拾起地长矛,向对方反刺,重甲士兵被杀得节节后退,不断有士兵滚翻落入湖水。这时黑影闪动,数百名西夏士兵集结杀来,他们乱箭齐发,打了情报营士兵一个措手不及,外围的宋军士兵一片惨叫,七八人箭倒下,重甲士兵趁机反扑,令情报营士兵死伤惨重。李延庆见形势危急,他回头见自己的手下已经占领了西面水坝,便喝令:“撤退!”剩下的三十名士兵跟着李延庆举盾边打边退,向水坝撤退,这也是守水坝的重甲士兵犯下一个错误,他们全部迎战来,身后水坝处留下了空挡,反而给宋军占领水坝创造了机会。这时,王贵已经率领一百五十人沿着水坝向对岸奔去,李延庆则率领剩下的一百余名士兵死守水坝西面,顶住了西夏重甲士兵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