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安调去监视余深和蔡京的府宅的御史都是察院的监察御史,和李延庆所在的台院并没有什么关系。官房内,李延庆用食指关节敲打着桌的卷宗,对主事陶烨怒道:“这个案子你竟然拖了三个月,你做不了早点说,我让别人去做!”“卑职已经尽力,可是这个案子牵涉面太广,已经有人威胁卑职的家人,李御史,这个案子只能......”“只能什么?”李延庆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把话说清楚!”“只能.....只能不了了之。”李延庆冷笑一声,“御史台的案子可以不了了之吗?”“当然可以!”陶烨连忙解释道:“实际,御史台至少有三成的案子都是不了了之,象李御史之前经手的林灵素刺杀案,最后不不了了之了吗?”李延庆脸色微变,冷冷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你刚才说这桩私酒案已经有人威胁你的家人,你是在危言耸听吧!”“卑职不敢,确实有人威胁卑职家人了,昨天晚院子里发现一只剥了皮的猫,面还插着一把匕首。”“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卑职....不敢,私酒案不光牵连三司,还牵连到内宫,开封府实际是查不下去,才把这个案子转给御史台,李御史当时.....不该接下这个案子。”“你的意思是说,责任在我啰!”“卑职不敢,只是说李御史.....经验还不足,不太懂官场的推卸扯皮,其实把这个案子打回给开封府,让他们自己去查是了。”李延庆点点头,“既然已经有人威胁你的人身安全,那这个案子你先放一放,自己要当心点,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官。”“卑职明白了!”“天色已经不早,回家去吧!”“卑职告退。”陶烨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李延庆望着他退出自己官房,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陶烨的家位于外城东南靠城墙处的古松巷,陶烨是开封府人,太学出身,他父亲年轻时去南方开矿,赚了一大笔钱,回京城后便在外城靠城墙处买了一座占地两亩的大院子,修建二十几间屋子,然后租赁出去,一个月也能收租金十几贯钱。陶烨从府学出来后,他父亲又花钱找关系把儿子送进了太学,当陶烨三年前结束太学生涯,他父亲又花了一大笔钱,走通了吏部的关系,陶烨便得了御史台的实缺,出任从九品的御史台主事。这几天陶烨的日子着实难过,他的司李延庆逼他重查私酒案,这个案子本来被前任刘霖推给了开封府,结果李延庆任不久,开封府又将这个案子打回来,李延庆竟然傻乎乎地接受了,却让自己负责调查,让陶烨心恨极。这个案子陶烨心里很清楚,涉及到宫几个掌权宦官以及京城几家酿酒大户,他们在酿官酒的同时,也私下和内宦勾结酿私酒,大发其利,这几个大户手下养了不少亡命之徒,自己去查他们,岂不是找死!想到昨晚出现院子里那只剥了皮的猫,以及那把血淋淋的匕首,陶烨双股便一阵战栗,他知道这是有人在威胁自己,如果再查下去,恐怕自己小命没了。今天陶烨终于鼓足勇气,将案子卷宗还给李延庆,这个案子他不敢再查下去了。古松巷较窄,牛车驶不进去,陶烨给了车钱,便快步向巷子里走去,但他刚走了没几步,忽然从暗处窜出两名黑衣人,挥拳将他打翻在地,陶烨被打得天昏地转,不等他反应过来,头发便一阵剧痛,黑衣人将头发扯起,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已经警告过你,那桩案子不准再查了,你偏不信!”陶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喊道:“我不敢查了,饶命啊!”“我家主人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下次要你的小命!”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陶烨只觉右腿一阵剧痛,他顿时痛得昏死过去。.........陶烨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父亲坐在一旁垂泪,他的右腿已经绑夹板,稍微动一下钻心疼痛。“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陶烨惊恐地问道。“刚才刘名医给你看过了,你大腿骨折,断成三截,别的地方还好,没有问题,烨儿,倒底是怎么回事?你招惹到谁了?”陶烨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急声问道:“有没有报官?”“还没有报官,只是让你弟弟去御史台请假了,你明天肯定去不了。”听说没有报官,陶烨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对父亲道:“我最近办一个案子,案子背后是我惹不起的人,他们心狠手辣,会杀人的,昨天死猫和今天的挨打只是警告,我再敢查下去,他们会下死手了。”“啊!那可怎么办?”“这个案子我已经推掉了,打死我也不查了。”在这时,他兄弟陶炯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司李延庆,陶烨顿时吓了一跳,“李御史来了!”李延庆前按住他,“你不要动,我心里明白,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去查这个案子,你没有后台背景,他们才敢下手,算了,你好好休息养伤吧!”说着,李延庆将一份批假书和一锭银子放在他床前,“听你兄弟说,你是大腿骨断成三截,这个较严重了,至少要养半年,这是半年的休假书,还有十两银子给你补补身体,放心吧!你的俸禄照发,位子也给你留着,你安心在家养腿。”李延庆又对他父亲道:“伯父应该有经验,腿骨折断最关键是腿骨彻底长好之前不准动,否则很容易会变成瘸子。”陶父连连点头,他在矿山有经验,“李御史说得一点没错,腿骨稍微错位会变成瘸子,我从前见得多了。”“你安心休养吧!我先走了,那个案子我也不查了,还给开封府,让他们自己查去!”“多谢李御史前来探望,卑职感激不尽!”李延庆拍拍他肩膀,起身走了,陶父一直将李延庆送出了巷口,李延庆坐牛车,便冷冷问张虎道:“我让你把他两条腿都打断,怎么只断了一条?”“当时正好有几个后生来了,我们怕被堵住巷子里,只好匆匆撤退!”“算了,他腿断成三截,至少也要养半年,他听出你的声音吗?”“卑职嘴里含着铜舌,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而且巷子口较黑,我们没有和他打照面,还蒙了脸,应该万无一失。”李延庆点了点头,高声吩咐车夫,“去虹桥宝妍斋!”.......在宝妍斋内堂,李延庆微微欠身对莫俊道:“先生的计策果然很高明,主事之位已经空出来,请先生明天来任吧!”莫俊淡淡一笑,“其实我是为他好,以官人的性格,他充当王黼的耳目,不死也要终身残疾,我只让他休假半年,他应该感激我才对。”李延庆沉吟一下,“假如王黼又要给我安排一个主事呢?”“很简单,再弄一个案子,把他打发去外地一年,事情怎么安排是你说了算,王黼除非把你调走,他在具体事务还真拿你没办法。”李延庆点点头,“其实我觉得,王黼可能会收买先生。”莫俊摸了摸鼻子笑道:“好事情啊!我又可以意外发一笔财了。”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在这时,门外一名伙计跑来禀报:“启禀官人,有人来给官人送一封信。”“人在哪里?”“在大门外!”李延庆起身出去了,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年男子,李延庆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梁师成的管家。“刘管家给我送信吗?”刘管家点点头,将一张纸条递给李延庆,转身便坐牛车走了。李延庆借着光打开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开审林灵素刺杀案’,正是梁师成的手笔。李延庆心顿悟,一定是梁师成和蔡京达成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