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高俅便匆匆来到了延福宫大门前,他显得兴致很高,自从在京城公开处斩京兆军都统领后,童贯的气焰便被彻底打压下去了。尤其官家已经对童贯的屡屡闯祸已经失去了耐心,终于在十天前免去了童贯枢密使之职,任命自己为枢密院正职,使自己在军权方面再一层,连蔡京都有意向自己抛来绣球,暗示支持自己入相。枢密使由副相兼任一直是惯例,但由于十年前官家有压缩相位,将两正四副压缩为两正两副,枢密院便和相位脱了钩,现在官家似乎又决定要恢复两正四副,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新增的两个副相,高俅当然也不例外。今天高俅是来向天子赵佶汇报庆州大捷一事,李延庆已经平息了黑党项之乱,报告一式两份交给朝廷,一份作为京兆府同知交给了兵部,再由兵部呈给知政堂,另外一份报告作为京兆军统制将交给了枢密院。但蔡京为了拉拢高俅,便暗示由枢密院先向天子汇报,他在知政堂把这份报告压一压,当然,这里面也有牵制王黼的意思,王黼主管边境异族,这份报告应该是他向天子汇报,但必须在知政堂通过后才能汇报,蔡京便拖延了半天时间,给这个机会让给了枢密院。高俅岂能不明白蔡京的示好,作为投桃报李,他得适当保一保庆州知州林德了,好在李延庆在报告给了林德很多美言,他也能做了一个顺水人情。高俅尤其对李延庆满意,刘延庆被贬黜后,他手下缺乏得力的干将,李延庆原本是种师道的人,种师道彻底退仕,李延庆面没有了人,而且高俅也知道河东路总管姚平仲是童贯的人,和李延庆关系一直不佳,这个时候正是拉拢李延庆之时,尤其李延庆给自己写了一封信,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虽然高俅也知道李延庆和梁师成的关系不一般,但高俅了解梁师成,以梁师成的阴冷,他不会把任何当做自己的心腹,他和李延庆不过是彼此利用关系,自己和李延庆也何尝不是如此,即使李延庆当不了自己的心腹,拉到一条战线来也不错,说到底,李延庆是太子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蛰伏于自己之下,结为同盟还差不多。尤其燕山府同知郭药师投靠了童贯后,高俅也觉得自己必须在外围州府发力了。在宫门前等了片刻,一名老宦官出来陪笑道:“高太尉,官家召见,请跟我来!”“麻烦王公公了!”高俅跟随这名叫做王安的老宦官进了宫,走到一处人少之地,高俅手一滑,将一颗明珠塞进了老宦官手,老宦官心知肚明,手指一转,明珠消失了。“高太尉运气不错,这两天官家心情还好,是昨天吃了冰饮,肚子有点受凉,还有前两天的参茶淡了一点,官家有点不满。”老宦官王安是天子赵佶的贴身宦官,对赵佶的饮食情况了如指掌。高俅立刻心领神会,“王公公,我府正好有一棵千年人参,既然官家身体稍虚,不如我孝敬给官家!”“呵呵!太尉这么关心官家身体,官家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太尉有心了。”“哪里,是公公照顾我才对。”高俅当然不会当面把人参献给天子,那样会适得其反,这种事情必须做得委婉一点,由官家身边人替自己美言,那样才会有效果,最好再加一句,‘太尉叮嘱我们千万不要说’,效果出来了,至于宦官肯不肯说这句话,看那颗明珠的作用了。不多时,高俅被领到了麒麟殿内书房,这里是赵佶休息养性之处,他在门口等了片刻,王安出来笑道:“太尉,请吧!”高俅快步走进了书房,只见赵佶手端一杯茶,正全神贯注地看一卷佛经,高俅不敢打扰,只得垂手站在一旁。好一会儿,赵佶抬头看了一眼高俅,见高俅脸有兴奋之色,便笑道:“太尉要给朕带来什么好消息吗?”“陛下,陕西路快报,黑党项的暴乱已经完全平定了!”“啊!”赵佶手一滑,差点把茶水洒到佛经,但他也顾不得佛经,连忙放下茶杯问道:“报告在哪里?”高俅连忙将报告交给了赵佶,赵佶接过报告便翻看起来,看到最后,他忍不住一拍桌子赞道:“处理得好!”他又对高俅笑眯眯道:“朕昨天得到消息,西夏派使者和我们谈判,想签订一份宋夏边境靖安协议,同时答应取消岁币,朕还一直纳闷,西夏怎么突然对大宋示好了,现在朕明白了,是黑党项的暴乱被平息了,西夏无法牵制宋军,只好在岁币让步了。”“这是前敌将士为陛下分忧啊!”“也是你们枢密院指挥有方嘛!”赵佶心情大好,又仔细看了一遍报告笑道:“李延庆居然还在为林德求情?”“陛下,其实黑党项暴乱也不全是林知州的责任,一百多年来黑党项从未动过刀兵,作为知州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也是情理之,但暴乱发生后,林德能够及时将数十万庆州逃民收进安化县,并能顶住黑党项一个多月的攻城,他应该还是较尽职的父母官,至于两万军队溃败,那个和州衙无关,是指挥使的问题,微臣和林德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事论事。”赵佶点点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李延庆也在报告说,他积极参加谈判,对最终促成黑党项的彻底认输有功劳,也罢,这次不追究他了,只希望他能好好收拾庆州残局,吸取教训。”“陛下宽宏大量,是臣子的福气啊!”“你少在这里奉承,朕可不是没有底线的人!”虽然这样说,赵佶脸还是笑开了花,他沉吟一下又问道:“太尉觉得李延庆如何?”“陛下,微臣说句心里话,此人是大宋的栋梁之才,无论武都很厉害,尤其在攻克燕山府以及前几年击败西夏他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堪大用。”“可王相国却认为他野心勃勃,不可重用,朕有点糊涂了。”高俅心冷笑一声,又道:“王相国这样说可以理解,李延庆是范党案十三成员之一嘛!王相国怎么可能说好话,再说王相国对李延庆也有一点个人情绪。”“哦?”赵佶好地问道:“他们有什么个人恩怨?”“也谈不恩怨,微臣听说王相国的兄长也要做胭脂生意,一个月内在天下各地开了五十家玉锦楼,结果竞争不过宝妍斋,店铺倒掉了,王相国兄长亏了十几万贯钱,所以......”赵佶点点头,“朕明白了,一个月内居然开五十家店铺,这分明是被噎死的,不过宝妍斋的东西确实好,朕这段时间用宝妍斋的发***发洗得非常舒服,头的皮屑也没有了,不得不承认人家东西是好。”“那这份报告枢密院该怎么批复,请陛下指示!”赵佶想了想道:“等一等吧!等知政堂的报告来后,让相国好好商议一下,太尉也可以参与商议,发表一下枢密院的意见嘛!”高俅心‘怦!’的一跳,参加知政堂议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自己......赵佶迅速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去吧!这份报告朕再好好看一看。”“微臣告退!”高俅退下去了,赵佶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也在想着知政堂之事,他之所以决定恢复两正四副的相国格局,很多程度是为分相国的权,也想把自己的心腹安插进去,他原本是打算把童贯作为枢密使出任相位,但偏偏童贯北伐的两次惨败使他在朝声名狼藉,再让他当相国是对自己名声的损害了,尽管童贯还忠心耿耿,但赵佶在考虑了几个月后,还是决定把童贯作为弃子,至于杨麟事件,不过是童贯被抛弃的导火索而已。童贯被冷藏,那么谁来接替童贯进入知政堂,赵佶着实费了一番考量,他原本是考虑谭稹,但谭稹过于阴柔,远不如童贯的刚硬,赵佶的目光便转到了高俅身,高俅也算是自己的心腹,同样掌握军权,又出任权枢密院事,他接替童贯的知枢密院事后,进入知政堂出任副相也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