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阴县东南,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的宋军正沿着永济渠南下,这支军队是相州汤阴县乡兵,由相州团练岳飞率领,岳飞在燕山大捷后被封为相州团练,负责相州两千乡兵的训练。在康王赵构出任相州防御使后,岳飞和他的乡兵都被编入相州军队,岳飞家境贫穷,无力贿赂主官,加他的恩主宗泽已被调回朝廷,出任宗正寺少卿,使岳飞没有了后台,在多方排挤后,岳飞被任命为偏校,统帅三百汤阴县乡兵。这次岳飞奉命充作临时斥候,前往开德府探查东路金兵的动静,他毫无怨言,立刻率军出发,带着百名士兵沿着永济渠南下,前往开德府。“岳团练,金兵应该从北方杀来才对,咱们去开德府是不是有点南辕北撤了?”岳飞的副手徐庆高声问道。徐庆也是汤阴人,和岳飞年纪相仿,他家境富裕,有一匹马给他乘骑,而岳飞本身是没有资格配备战马,不过李延庆把自己的白马雪影送给岳飞后,一直是岳飞的私人坐骑。岳飞笑道:“金兵也不一定全部从北方过来,也有可能从博州沿黄河杀来,东西两路金兵在黎阳县汇合,我们去开德府探查情报完全没有问题。”“其实我是担心咱们离开家乡,万一金兵从北方杀来,咱们家人怎么办?”岳飞叹息一声道:“国已破,家又岂能独存?大丈夫处世,当先国后家,咱们是军人,更应该以军令为重。”“岳团练说得对,是我不明大义。”岳飞又笑道:“也不是你不明大义,大家都有家人,担心家人安危是人之常情,不能说顾了国不管家了,家也要顾,我的意思是说,是孰先孰后的问题,我们完成了军令,当然也可以去照顾家人,这无可厚非!”众士兵纷纷道:“还是岳团练体谅下情,咱们早点完成任务,然后赶回家去照顾家人!”“我们加快速度!”岳飞一声令下,众人加快速度向南小跑而去.......沿着永济渠的官道挤满了逃难的民众,一眼望不见头,其有相州、磁州的百姓,也有从真定府、赵郡逃来的民众,难民们扶老携幼,带着微薄的财产和一点点粮食,每个人脸都惊惶不安,他们渴望逃过黄河,去京城或者更远的南方躲避兵灾。岳飞心叹息,这个时候黄河边哪里还会有船只?但他又不能说,那样会断绝众人的希望,他们加快了行军速度。次日下午,岳飞一行抵达了开德府的临河县,距离府治濮阳县还有八十余里,他们刚进入濮阳县境内,形势便不对了,只见铺天盖地的难民从东面逃来,个个惊恐不安。岳飞和徐庆面面相觑,难道金兵真的从东面杀来了吗?“老丈,问一句话!”岳飞拉住一名老人,高声问道:“是不是金兵从东面杀来了?”“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逃命,我得跟着逃命,小伙子,快逃吧!被金兵赶,你们当兵的肯定更加活不了。”老者挣脱岳飞的手,带着家人逃进了队伍,徐庆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岳飞摇了摇头,“把情况打听清楚再说,金兵到底杀到哪里了?有多少人?否则我们无法回去汇报。”岳飞带着军队又继续向东奔跑,约跑出三十余里,这时,岳飞忽然听见有人在逃跑的难民喊他,“岳哥儿!”岳飞连忙勒住战马,四下寻找,只见从人群跑出十几人,个个气喘吁吁,为首之人岳飞认识,竟然是汤怀的大伯汤正宗。岳飞大吃一惊,连忙翻身下马,迎去道:“大伯,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早走了吗?”汤正宗得李大器给他两艘船,回乡接几户汤家族人南迁,本来他还打算把岳飞的母亲和妻儿一起接走,但岳飞妻子刘氏要跟随自己父母一起走,便没有和汤正宗同行。汤正宗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我们船只在卫州被官兵强征,把我们赶下船,黄河边根本没有渡船,听说濮阳有船渡河,我们又赶去濮阳,结果刚到濮阳,金兵从博州那边沿着黄河杀来了,我们只得又调头向卫州逃命。”“大伯,金兵杀到哪里了?有多少军队?”“现在应该杀到濮阳了,听说有两三万人,一路烧杀劫掠,太惨了,你们快走吧!濮阳城已经全城逃亡了。”汤正宗摇摇头要走,岳飞连忙一把拉住他,“大伯听我说,金兵都是骑兵,只能沿官道而行,你们要远离官道,最好逃到山里去,那样安全了,也能找到吃的,现在黄河边肯定没有船了。”汤正宗顿时醒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要逃到山里去,岳哥儿,我们后会有期!”岳飞把自己的干粮都塞给了汤正宗,指点他一条小路,汤正宗便带着族人向一片丘陵山区逃去。这时,岳飞指挥士兵在官道给难民们指路,“父老乡亲们,向山里难逃,金兵去不了山区,大家请向山里去!”在士兵们的反复鼓动之下,难逃的队伍渐渐接受他们的意见,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向山区逃去。岳飞也不再东去,他带着乡兵疾速返回相州,次日午,他们终于赶到了汤阴县,在这时,却只见无数败兵沿着官道向南奔逃而来,众人都愣住了。徐庆拉住一名军官问道:“出了什么事?”军官满脸苦涩,摇摇头说:“金兵主力已经从北面杀来了,昨天晚攻破了安阳县,全军溃败,阵亡超过一半,兄弟,快逃命吧!”岳飞及众人大惊,徐庆急道:“岳团练,既然军队已经溃败,我们的情报也没有意义了,不如让我们回家救济家人,请团练恩准!”“请团练恩准!”众人纷纷请求。岳飞也知道他们的情报已经没有意义了,便点点头,“大家都回家吧!”众人都散去,各自归家,岳飞回头,却见还是有十几人跟随自己,便问道:“你们为何不回家?”众人一起躬身道:“我们家人都已南下,相州并无负担,我们愿跟随团练!”岳飞想了想便答应了,“好吧!大家先跟我回家看看,然后再作定夺!”岳飞也担心自己老母妻儿,便调转马头,带着十几人沿着永济渠向汤王村奔去。半个时辰后,岳飞抵达了汤王村,只见村子里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烟,大部分村民都跟随汤王两家南下了,岳飞因为父亲病重难行,所以他家一直没有南下,直到几个月前父亲病逝,他们才开始考虑南下,不料金兵来得太快,令他们措手不及。岳飞奔到自家门前,只见大门了锁,家人已经不在,他调转马头去村东头的岳父家,他岳父家家境较殷实,专门给人运货,有十几辆驴车,不料岳父一家也人去房空。正茫然时,忽然有人叫他,“岳哥儿!”只见一个年男子跑了过来,是岳飞老丈人家的邻居,姓张,岳飞连忙问道:“张伯,我岳父一家去哪里了?”“你是问岳父家,还是问你自己家?”岳飞一惊,“他们没有一起走吗?”年男子摇摇头,你岳父一家去大名府投奔儿子了,你母亲和兄弟不想与他们同去,昨天跟随村其他人逃难了。“那我妻儿呢?”岳飞急问道。“他们当然和你母亲在一起呢?我们本来是一起走,但我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拿,我又回来了。”“他们去哪里了?”“不清楚,但你母亲说好像要去山里避难。”岳飞点点头,这是他给母亲说好的,如果大家分散了,最好逃到山里去,看来母亲听从了自己的意见,想到还有兄弟岳翻在,岳飞一颗心稍稍放下了。这时,士兵们问道:“团练,我们去哪里?”岳飞想了想道:“我们北!”他索性把岳父家没有来得及带走的十几头毛驴都牵出来,让士兵们骑,众人调头向北而去。快到汤阴县时,只见徐庆骑马疾奔而来,岳飞连忙喊住他,“贤弟!”“岳团练,我正要去找你!”“你家人呢?”岳飞问道,“他们已经走了,我没有找到,团练,我听说北面在激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岳飞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他和徐庆带着十几士兵向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