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搜查曾氏族府的士兵传出消息,在曾氏族府地下仓库内发现银锭近百万两,黄金两万两,各种珠宝玉石不计其数。天亮后,曾秀麟被抓、曾府被查抄的消息不胫而走,曾秀麟在成都府为官多年,物价飞涨,百姓税赋沉重,民怨已深,他被抓的消息使成都府的百万百姓人人拍手称快,尤其抄查出来的巨额财富更是成为成都府各方议论的焦点。一大早,转运使张吉便赶到府衙投案认罪,李延庆倒没有为难他,请他到内堂坐下,张吉原是合州知事,赵开两年前被罢免后他才接任成都府路转运使,他本身和曾秀麟一案关系不大,但他包庇曾秀麟,替曾秀麟隐瞒朝廷,这才是他的重大过失。“张使君在曾秀麟擅自征税一案确实有重大失职,这不可否认,肯定要承认一定的罪责,但罪责的大小看张使君的态度,如果能配合经略府把曾案办好,那么我可以替张使君求情,尽管从轻发落,当然,如果继续对抗查案,继续包庇曾秀麟,替他隐瞒罪责,那么张使君也会成为此案的主犯,孰重孰轻,请张使君自己选择吧!”李延庆说话很客气,语气也尽量柔缓,但话语的内容却很重,张吉抹了一下额头汗,诚恳说道:“卑职并非愿意和曾秀麟沆瀣一气,之前做了很多违心之事也是被迫,曾秀麟在巴蜀势力太强大,敢和他叫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卑职也只能隐忍等待机会,卑职早已详细记录了这几年曾秀麟和曾氏家族在成都府路肆意侵占税赋和民间财产的各种事实,请经略使过目。”说完,他将厚厚一叠书交给李延庆,李延庆翻了翻,许庆徽也给了他一份揭发曾庆麟罪行的记录,和张吉所言大同小异。李延庆点点头,又对张吉道:“许通判也写了一份针对曾秀麟各项罪行的控诉书,我建议他改成奏折,直接向朝廷举报,你这份也是一样,改成奏折向朝廷举报,这样很多事情你能撇清了,另外,你担任转运使这两年如果有什么涉及茶酒盐榷卖的不当收入,请立刻交给府衙,我不追究了。”张吉心凛然,他忽然明白了李延庆的真正目的,查曾秀麟只是手段,他真正的目标是茶酒榷卖制度改革,难怪他会把赵开一起带来。“卑职没有不当收入,但卑职的兄弟也开了一家酿酒正店,这两年赚了不少酒钱,这该怎么办?”李延庆沉思片刻,这个张吉是副相朱胜非的同乡,两人也是儿女亲家,曾秀麟当初是为了拉拢时任吏部侍郎的朱胜非才推荐张吉为转运使,自己要达到目的不能把打击面放得太大,况且张吉已经迅速向自己站队了,协助自己打击曾秀麟,该保得保了。想到这,李延庆笑道:“这个收入并非贪赂所得,只是制度的漏洞使某些人迅速致富,以后我会堵住这个漏洞,让你兄弟好好提高酿酒的技艺,以后得靠手艺吃饭了。”李延庆言外之意是不追究过去,张吉松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及时投靠李延庆的缘故,曾家不会那么好运气了,过去得到的好处估计都要连本带利收回来。这时,士兵在堂下禀报:“启禀都统,燕将军有紧急消息要汇报。”“让他进来吧!”李延庆又对张吉道:“回去立刻写奏折,越快越好,最好一式两份,一份报朝廷,另一份交给张御史,我会在最后的报告替你说情,尽量让你免罪。”张吉心感激不尽,千恩万谢走了,这时,燕青匆匆走堂,单膝跪下行一礼道:“启禀都统,监视曾家的弟兄发来消息,曾家的庄丁正在迅速集结,恐怕要来成都抢人。”李延庆冷笑起来,曾家真是人才辈出啊!唯恐曾秀麟不死,自己还在考虑京兆军南下的借口,这不送门了吗?他立刻对燕青道:“让他们来,等他们杀到成都府城下再给我一举歼灭。”燕青顿时明白了,都统这是希望曾家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他低声道:“要不卑职在城里面再替他们宣扬宣扬,要百姓都知道,曾家的军队要杀来了。”李延庆摇了摇头,“这个不是你的事情,你们只管及时传递情报和准备战斗,城内的事情由官府来安排。”燕青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认错,“卑职知错!”“去吧!随时向我汇报他们的动向。”“遵令!”燕青匆匆走了,李延庆随即吩咐道:“请许通判来见我!”不多时,通判许庆微匆匆赶来,行礼道:“请经略使吩咐!”“许通判,有件事恐怕有点麻烦了,可能需要你的协助。”“什么事情?请经略使尽管吩咐。”李延庆叹口气道:“我没想到曾家会如此丧心病狂,我刚刚得到消息,曾家正在集结庄丁,恐怕要杀来成都府抢人。”“什么!”许庆徽惊得目瞪口呆,“曾家疯了吗?”“曾家没有疯,他们训练大量庄丁恐怕是为了这一天,现在成都府路的厢军都北送粮去了,我手下只有五百士兵,形势十分危急,我想立刻在城内招募一万民团守城,不知是否可行?”许庆徽何等精明,他立刻意识到李延庆准备拿这件事做章了,一旦曾家庄丁杀来,坐实了曾家造反了罪名,所谓招募民团也只是做做声势,或者是为京兆军南下找借口。“应该没有问题,光成都府有百万民众,几乎家家户户都藏有刀剑,经略使只要招募有从军经历的,让他们自带兵器。”“那这件事交给城内各保正去做,他们熟悉各家情况,很快能完成招募。”“下官这去安排!”许庆徽匆匆下去了,李延庆负手来到大堂台阶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点吧!”.........曾秀麟被抓,曾家在成都的府宅被查抄的消息通过鸽信在一个时辰后便传到了崇宁县曾氏族府,使曾府下下炸了锅,曾门十虎的首虎曾怀武、次虎曾怀强、三虎曾怀彪强烈要求带领曾家庄丁赶往成都府救回曾秀麟,而以曾秀麟的堂兄曾怀玉为首的另一批人则主张转移财产,赶赴京城打通关系。六虎曾淮被杀,三百名庄丁在熟睡被宋军屠戮殆尽,五万两黄金被抢走,每一件事都击穿了曾家的底线,最终曾氏族会达成了共识,以影响力最小的方式救回曾秀麟,以免被李延庆杀人灭口,同时让曾怀玉带一万两黄金赶赴京城打通关系。曾门十虎并非都是同辈,前三虎是长辈,后七虎是晚辈,啸天虎曾怀武、入海虎曾怀强和吞云虎曾怀彪才是曾门十虎的主导者,也是曾家武装家丁的统领。对他们三人而言,家族的族老会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在族老会做出决定之前,曾怀武便下令各庄园的家丁紧急向崇宁县集结,不管家族其他族人是否反对,他们都要带人去吧家主曾秀麟抢回来。但他们唯一需要说服的便是曾秀麟的三弟曾秀芳,曾秀芳掌握曾氏财权,曾怀武需要银子犒军,必须得到曾秀芳的支持。“三哥,我现在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无论我们搏与不搏,李延庆都绝对不会放过家主,绝不会放过曾家,在鸣鹤山庄的杀戮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曾怀武年约四十岁,是曾家武装家丁的实际掌握着,曾秀麟之所以让他来掌握曾家的武装力量,主要看了他的决断力,他能在关键时刻做出重大决断。当然,曾秀麟所认为的重大决策是指当宋朝被金国灭亡后,曾怀武能坚决支持自己在巴蜀建立曾氏王朝,不过今天曾怀武的决断,却是动员曾家的一切力量和李延庆对抗。其实曾怀武也并不愚蠢,他知道家主必定活不成了,曾家也会被剥夺一切,曾家与其在屈辱求生,不如拼个鱼死破,那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三哥,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李延庆手只有数百人,只要我们能夺回家主,再得到太皇的支持,我们曾家还有翻盘的机会,否则你我的下场都很惨。”曾秀芳叹了口气,“你知道带兵去成都意味着什么吗?”“我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赢了,那是清君侧,家主会成为新的三川经略使。”“可如果我们输了呢?”“三哥,算我们不出兵,结果也是一样,我们拥有一千士兵,拥有那么多兵甲军弩,这是谋反的证据,在李延庆眼,出兵和不出兵又有什么区别?”曾秀芳浑身一震,曾怀武又道:“我们并非毫无胜算,三哥别忘了,我们在成都府还有一支秘密军队,由宁叔率领,他们目前藏身在城内,将和我们里应外合,我相信一定有机会。”良久,曾秀芳终于点点头,“好吧!我不管你们了,想要多少钱你都可以开口,你要冒险一搏,那去吧!”曾怀武要的是这句话,要想让士兵为了自己卖力,金钱的激励切不可少,“我要七万两银子!”曾怀武道。曾秀芳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他,“凭这块玉牌可以支取十万两银子。”曾怀武接过玉牌便转身快步离去了。.........下午时分,曾怀武重赏了七百名全副武装的家丁,便带着其他曾门八虎以及七百名士兵浩浩荡荡向成都府方向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