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卢植安葬以后,吕布也不能失了地主之谊,如徐州刘备派为特使的邴原,洛阳汉室派为特使的毛玠,荆州刘表派为特使的王粲,都是另外留下宴请一番。
其中毛玠官职最高,乃是尚书仆射,而邴原虽是青州别驾,但是比起朝廷中的“京官”还是少上几分官威,至于那刘表派来的王粲却只不过是一个个区区的中郎罢了。不过要是以名气来排名的话,怕还是邴原更上一层,而王粲却是第二。
这王粲可是不简单,与已故的蔡邕也是有过一段渊源。当时蔡邕是文坛巨匠和领袖,才学过人,朝野闻名,人们对他无不敬仰,家里常常宾客盈门。有一天,王粲去拜访他。蔡邕早已听说王粲的大名,听说王粲到来,慌忙出迎,连鞋子都穿反了。蔡邕领着王粲进屋后,宾客门见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且身材短小瘦弱,容貌丑陋古怪,大为惊讶,弄不懂蔡邕为什么要如此看重王粲。蔡邕明白众人的心思,就说:“这是王公的孙子,有特殊的才能,我是不如他的。我家的书籍文章,都应该送给他,才算物归其主。”从此,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从中自然可以看出蔡邕的识人与胸襟,但若是王粲没有本事也不能得到蔡邕的重视,况且日后那建安七子,成就最高的可就是此人。
其后那董卓作乱,王粲为避战乱,便去投靠荆州的刘表。那荆州刺史刘表乃是东汉宗室,据有今湖北湖南一带,占地千里,带甲兵十余万。由于那时战乱尚未殃及荆州,刘表又采取了“爱民养士,从容自保”的策略,所以中原百姓与文人俊杰为避战乱多有迁徙归附者。而王粲与刘表系同乡,刘表又是王粲祖父王畅的学生,故王粲前来投奔刘表,便是情理之中的事。王粲出身于望族,又是名扬四海的才子,刘表原打算将他招为东床快婿,无奈王粲身材短小,长相丑陋,刘表又很看重外表,所以联姻之事终究未成。这对王粲来说,当然是一件不小的憾事。更有甚者,刘表在政治上也不怎么重用他,只是将他的文学才能为己所用罢了。在荆州十余年,王粲始终只是依附于刘表的一个普通幕僚,有一个安身之处,却无法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这对于王粲来说实在是太过无奈,所以在听闻卢植去世,便就主动向刘表请令前往吊唁,一方面是对卢植的敬意,另一方面也想寻找一个明主,将来能有好的前程。
至于“龙腹”邴原,虽然比起管宁与华歆二人有些不如,但也是闻名遐迩,倒是这毛玠貌不惊人言不压众,甚为低调,而且吕布对其也是知之甚少,因而反而是对他留上心思。
此时毛玠代表的是汉室前来吊唁卢植,吕布可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势力的人,因而决定从旁侧击,问道:“自与刘虞大人分别后,一晃就是数年,吕布身为想念,不知大人他近日身体可好?”
毛玠回道:“辅政王身体倒是还好,只是近来朝廷事务繁多故而抽不出身前来,其实他也是极为想念温侯的。”
吕布言道:“当日刘虞大人前往洛阳辅政,幽州数万百姓走上街头为其送行,吕布当日也在,见了之后不免常常想若是有朝一日本侯要离开幽州等地,这些百姓是否也会如此待我,故而常常以此为鉴不敢松懈,安民心,少战事,为的就是不辜负大人他对我的所托。”
毛玠道:“温侯这些年整治幽州,冀州等地,深得民心,百姓丰衣足食俨然是北方的乐土,好像那江南之地一般,这可不是简单能做得的。”
吕布挥挥手,谦恭道:“尚不及刘虞大人,而且听说孟德兄在洛阳等地也是深的那些士大夫的看重,出兵出粮的,现在实力也是大增啊。”
毛玠心中暗道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但却不慌不忙,回道:“曹将军入驻洛阳后,虽与宛城的张辽将军,荆州的刘刺史交好,但是长安的马腾等辈贼心不灭,常常引军来劫掠,而如今徐州的玄德公也渐渐扩大地盘,与曹将军慢慢生出摩擦,故而不得不多多募兵,以作防御,毕竟天子尚在洛阳,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能够让陛下受惊。”
吕布暗赞一声好,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说了几句赞美曹操等人的美言后,又对那“龙腹”邴原问道:“说起来玄德还是我的师兄,恩师在世时候也时常想念他,只可惜恩师到去世时候也没有见到玄德,真是遗憾。”
古时的人,尤其那些有名气的人尤其重视名声,而在名声中当以一个“孝”字最为出名。卢植身为刘备的师傅,如今师傅去世却不见徒儿亲自前来吊唁,所说如今刘备已经贵为一方刺史,但是就算是皇帝也有许多是会为自己的帝师亲自写祭文,参加葬礼,而吕布这几句话中,有些话外意思不免让猜想,也是告诉在场的人——我怕吕布认为你刘备不孝,这对于刘备,对于邴原都是一个极大的陷阱,若是回答不好,只怕有心人以此为由就能大大的折损刘备的名声。
邴原自然也是明白吕布的话里有话,但仍然沉着,言道:“温侯明见,自我家主公闻听卢公去世后,日夜痛哭,乃至数次昏厥,我主对卢公的孝心可照日月。然而徐州多事,汉室微弱,我主师从卢公教诲,当以天下社稷,汉室百姓为重,居高位不敢忘,得大权不能闲,唯恐辜负百姓冀望,卢公重托,泣泪而不能前来,想来以温侯与卢公之间的感情,将心比心,定能知道我主。”
众人闻言皆是暗叹邴原之能,就连吕布也道:“根矩之能,果然名不虚传,玄德能得到你的帮助,相信他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不负汉室宗亲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