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个天大的消息在洛阳城内不胫而走。当世大儒郑玄受大将军何进所召,将于半月后,在太学外布堂讲经授学。听闻这个消息,无数的士人学子趋之若鹜,从各地纷纷赶来洛阳。一时间,帝都的人口再度激增。听闻郑玄要来洛阳,连戏策和郭嘉这两个平日不闻外事的闲人,都变得无比期盼起来。吕布久居塞外,自是不晓得郑玄这号人物。在戏策同他耐心解释过后,才明白郑玄在士人学子眼中的地位,就跟文学上的皇帝差不多。故而,吕布也决定到时跟着去瞅瞅,好长长见识。然则就在郑玄讲经的前一天,光禄勋丁宫差人来到吕布府上,告知他明天陛下要狩猎广成苑,并指名点姓的要他随行。吕布先是微怔,继而点头应下。到底还是被郭嘉给料中了。不过这陛下也真会挑日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明天。本来说好要一起去听大儒讲学,现在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吕布心中嘀咕着,毕竟在这大汉天下,皇帝才是主宰。次日,天未亮。吕布照例早起,当他穿好衣衫走至客堂,竟惊奇的发现,平日里日上三竿才会起床的戏策和郭嘉,这时候居然已经整理完毕,准备出发了。他两想趁别人未起,抢先占个靠前的位置。这令吕布不得不再度感叹,郑老爷子的魅力之大。三人同时出门,在城中的玄武街分道,吕布要去羽林驻营,戏策他们则去太学。羽林军的将士见到吕布归来,皆是大喜过望,纷纷上前行礼喊着‘将军、将军’。当时吕布被天子训斥,他们还以为今后再也见不到吕布了,没想到仅仅半月功夫,吕布又重回羽林。这于他们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吕布去营内换了身将军甲胄,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随行天子狩猎,穿平时的武官服自然不行。辰时初刻,天子御马戎装,仅带了十余名黄门内侍,在吕布等羽林将士的护卫下,朝着广成苑进发。广成苑位于洛阳以北,在北邙山脚圈起大片山林,乃是专供天子狩猎骑马的皇家园林。站岗看守的士卒见到圣驾来此,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天子摆手,催马走入广成苑中。广成苑内的大道很宽,天子走在前头,吕布跟在旁边,稍稍落后丁点。未走多远,刘宏便问起了吕布:“吕卿,是否还在为那日校场之事,而埋怨朕的不公?”吕布听得天子发问,抱拳回道:“臣不敢。”“不敢?那就是有了。”刘宏笑眯起眼睛。吕布一听这话,赶忙解释:“臣……”见到吕布的着急模样,刘宏哈哈大笑。天子的笑声爽朗,吕布这才明白过来,天子是在故意打趣于他。此时,林中前方的道路中央,一头麋鹿正在低头食草。天子见状,当即勒住马头,眼中闪过一抹雀跃,从内侍的手中取过宝雕弓,金鈚箭,拉了半满,满脸自负道:“那日校场之上见了吕卿的骑射,今日,便也让你瞧瞧朕的箭术。”说罢,‘咻’的一声,箭去如飞。众人随着那箭矢方向看去,结果因为力道不足,还未射至麋鹿那里,就已经先偏落进了草丛。“可恶!”天子心中怒骂,刚才还对吕布夸下海口,没想到居然瞬间就被当众打脸,这让他如何下得来台。“久未狩猎,手有生疏,且看朕这一箭。”刘宏找了个蹩脚理由,又取过箭羽,拉弓上弦,这回他是卯足了气力。吕布初步估量了一番,心中微微摇头,力道倒是够了,准心却偏差太多。果不其然,第二箭又射偏了。“该死,朕就不信,射不中你这头畜生!”两箭不中,天子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刘宏再度取过羽箭,当他准备再射时,那头麋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撒开四蹄往深林跑去。“戏耍了朕,还想跑?”刘宏咬牙切齿,当即收起手中弓箭,拍马猛追。吕布赶紧跟上,天子独骑去追,要是出了丁点差错,谁都兜不起这责任。麋鹿在前边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刘宏在后面狂追,他今天是和这头鹿杠上了,不猎到它,也是不肯回头。一番追逐过后,麋鹿渐渐同刘宏拉开了距离,越跑越远。刘宏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好在此时,吕布已经策马追了上来。话不多说,刘宏直接将手里的弓和箭递向吕布,“吕卿,给朕射死这头畜生!”以刘宏目前的骑御技术,远远达不到骑射的水准,他必须得有一只手握住马缰才行,否则极易坠下马背。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在追逐的时候,同时取箭开弓。吕布当时脑子里也没多想,天子有命,他这个当臣子的自是应当遵循。接过天子递来的宝雕弓和金鈚箭,吕布松开握绳的手臂,搭箭上弦,微微瞄了一眼,在松弦的那一瞬,道了声:着!弓开似秋月行天,箭去如流星落地。急奔的麋鹿应声而倒,扑进了深丛。刘宏见状,也不急着追了,勒住**飞驰的骏马,喘上两口大气后,才得意无比的笑了起来:“死畜生,带着朕兜了这么远,这回跑不起来了吧!”后方追随而来的羽林将士很快靠上前来,见到天子无恙,心中也是落了口大气。“去,把那畜生给朕抬过来!”在马背上缓息的刘宏用手指了指前方。得令的羽林将士跳下马背,往天子所指的杂草丛中摸索起来。很快,将士们便发现了那头约莫两百来斤的麋鹿,安安静静的躺在草丛中,颈脖被羽箭贯穿,一击致命。羽林将士又从尸体旁边不远,找到了那支羽箭。众人一瞧,乃是天子独有的金鈚箭,以为此物是天子所猎杀,架抬起麋鹿,纷纷欢呼起来:万岁!万岁!听到这番欢呼,低头看着手里的宝雕弓,吕布脸色蓦然大变,当场滚落下马,跪倒于地面,叩头请罪。臣,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