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入堂,张让吕布各自落座,府内仆人很快将瓜果食物端上了桌面。这些果物皆是从西域番邦进贡而来,其中还有当日在长安市集所见价值上千钱的‘蒲陶’。“张常侍,此番请某过府,不知所为何事?”吕布出声询问,顺带摘下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品尝咀嚼,酸甜可口,回味无穷。随后他又摘下两粒,递给站在身后的陈、黄二人。两人恭敬接过,吕布能够事事都想着他们,这令二人心中自是感动不已。“咱家慕将军威名已久,早有心结识,奈何小人从中挑唆,使咱家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将军。今儿请将军过府,就是想当面给将军赔个不是。”穿着紫色绸袍的张让语气和善,脱下了宫廷宦官服的他,看起来就和城内普通的富家老翁无二。“张常侍,有话就直说吧,吕某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吕布沉着语气,张让几次三番的想弄死自己,他怎么可能凭这假惺惺的一两句话,就既往不咎。张让也不生气,轻拍手掌,门外仆人捧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盒,走进堂中,放在吕布面前的案桌。吕布看向张让,张让冲他笑着,做了个请他打开的手势。陈、黄二人恐这其中有诈,一左一右上前,两人各自握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箱。吕布起初以为张让是想通过送礼的方式,来抹去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这里面装的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宝,或者是稀奇古怪的西域宝物。然则打开之后,吕布面上微有诧异,里面装的并非金银玉石,而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吕布久历战场,杀过的人数不胜数,区区一颗人头,自然吓不到他。他所诧异的是,盒子里装的这颗人头,居然会是张里。张里本不姓张,他投靠张让之后,为了讨好主子,才特意改的姓。至于原来姓什么,已经无从得知。这个曾在宛城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家伙,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他最想讨好的主子手里。吕布瞥了头颅一眼,便挪开了目光,问向张让:“张常侍,这是何意?”“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先前曾多次阴害将军,险些置将军于死地。”张让故作痛心,细数起张里的过往劣迹:“这还不算,后经咱家派人查实,他竟谎报功勋欺上瞒下,把将军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此等小人,咱家断然是留他不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张让一股脑儿的把所有事情全都归到张里头上,让他替自己背锅,反正张里已死,这会儿也开不了口。张让能够从普通宫廷内侍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厚黑的心计与手段,手下依附的那些个党羽徒众,只要有必要,他一样可以随时杀死抛弃。如今为了表示与吕布和好的诚意,前两天特地派人去刺杀了张里,又快马将其人头运往洛阳。在吕布看来,他和十常侍的仇怨,光一个张里的人头可不够。吕布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吕某有一事,张常侍若是能够帮我完成,以前的过往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张让听得这话,面色重视起来:“将军请说。”天子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张让比谁都清楚。他是希望能够把吕布拉到自己这条船上,为己所用。这样一来,即便今后何进强行发难,凭吕布的实力,要保住他们,也不算难事。“我想让五原郡守严信,出任并州刺史。”吕布开出条件,他本想等自己地位彻底稳固后,再向天子请求。不过现在既然张让想拉拢自己,那何不趁此机会,令张让先去探探口风。这个老阉宦,一向都摸得清天子的心思。“这……”张让的语气拖得很长,明显感到了为难,迟迟没有应下。朝廷有明文,大汉十三州的州刺史,皆不能由本地官员或者士人担任,以防相互勾结,形成庞大的割据势力。他要促成了这事,估计朝堂上立马就会有人拿此来作文章,攻讦于他。吕布见张让在那犹豫,便猜到张让能够促成此事,只是心中权衡未定,遂给他戴起高帽:“这件事情,别人肯定办不到。照某估计,能成此事的,仅张常侍一人耳。”听到吕布这般抬举,张让心里自是有些高兴,思量再三之后,他给出回复:“此事难度不小,但若是能成,咱家也有一件事相求将军。”“张常侍请说。”张让松口,吕布无疑是感到高兴的,只要张让的条件不太过分,他都可以答应下来。因为吕布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刺史,就是将来的州牧。所谓州牧,便是一州之内的主宰,位居郡守之上,掌州内所有的军政大权。换句话说,就是朝廷官方所认证的地方土皇帝。张让想要的是在洛阳城内的权势,吕布想要的则是一州之地的统辖。在利益这一点上,他们是没有直接冲突的。“咱家同大将军的恩怨,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大将军偏信手下那一帮子士族党人,想除掉我们,也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因有陛下的制衡,大将军才没敢轻举妄动。”张让先给吕布讲解了一番形势,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要求:“咱家想求将军的是,倘若将来有一天,我等落难,大将军要取我等性命时,请将军救我等一命。”听完这番话后,吕布心中颇为惊讶。世人都说张让靠阿谀媚主上位,今天看来,未必全是。单说老宦官的眼光,就是数一数二的毒辣,居然能有这么敏锐的危机意识。“好,我答应你。倘若将来张常侍落难,吕某必当全力相救。”吕布应下张让的请求,如果能够让严信坐上并州刺史的位置,即便存张让一命,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所谓。张让见吕布应下,干瘦的老脸上再度恢复了和善。这笔私下的交易,算是达成。临走的时候,张让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余件稀奇珍宝,取来赠予吕布。吕布没收,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烫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