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微微思索之后,应允了贾诩的提议。就像当年的弘农王刘辩,即使日后他跳出来号令诸侯,由于史书记载已死,所以世间的士族百姓也多为不信。更何况,刘备的号召力还远不如刘辩,现在的他,即便侥幸逃得一死,也根本不敢冒头扯大旗,否则,吕布一旦知晓刘备所在,必是以雷霆手段进行剿灭。“主公,那些劫掠的广陵军如何处理?”徐晃抱拳请示。“凡涉事的将校军侯,明日于城中,通通处死。”吕布的决断干脆利落,至于那些参与过的广陵士卒,暂且放过,若真要细究,估计得把这支广陵军通通杀光才行。“主公,城中官员大多已经弃暗投明,唯有陈登、糜竺两人,死活不肯投降,已被扔进了狱中,请主公定夺。”“将陈登押送徐州,交给陈珪处理,之前我是答应过的,破城之后,会留他儿子一条性命。”吕布心中有数,若不是之前陈珪暗中透露情报,也没那么容易掌握徐州军的动向,所以这个人情,还是得还。“至于糜竺么……”吕布托起了下巴,眼眸中透出几许思虑。“主公,末将请求去一趟监牢,游说糜竺来降。”武将行列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视之,乃是振武中郎将徐庶。早些年前,在戏策的坑蒙拐骗之下,他取了靡家的小妹,算起来,糜竺还是他的大舅哥。夫妻两人琴瑟调和,他也常常听夫人提起,糜竺对她的关心疼爱。如今大舅哥落难,犯的也不是十恶不赦之罪,所以,徐庶还要想要捞他一把,救糜竺脱困。“好吧,准了。”吕布点头应下。之后,众人又提了些许问题,吕布也一一作了吩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会,就暂且散了吧。”会议完了的时候,外边天色已黑,吕布摆了摆手,与众人说着,攻城辛苦,大家也都累了,等会儿用过晚饭,就早些回去歇着。众将应下,抱拳之后,纷纷退出堂外。“孟起,你留下。”吕布低唤了一声。马超心中咯噔,迈出门槛的右脚重新收了回来,默默转身,候在了原地。“主公有何吩咐?”马超硬着头皮问道。吕布没急着说话,而是待到众人散去,才缓缓开口:“孟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寄予了厚望。今天特意叫你留下,其实也没其他事情,只是想告诉你,重情义虽好,但……下不为例。”“末将知罪!”马超赶紧低头认错,他又不傻,如何听不出吕布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虽然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但可以肯定的是,吕布绝对是知道了赵云私放自己妹妹的事情。所以,吕布也不难推测,今天马超是有意助赵云脱困。私助敌方大将,乃是重罪。换作普通将领,别说削官罢爵,充军砍头都未必没有可能。好在马超认了,倒也诚实,吕布遂没再追究,他往外挥了挥手,示意马超可以退下。“末将告退。”马超低着头,忐忑的出了大堂。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座位上吕布的脸,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主公,如今已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不怒而威。下邳城北,昏暗不见天日的监牢。水灌下邳之后,地牢中湿气极重,蓄有不少水洼,墙壁底角生出了许多青苔。嘎吱~一声轻响之后,通往外界的大门打开。门口处亮起火把,火光将徐庶的脸庞映照通红。“哎呀,徐将军,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典狱官故作惊讶,笑脸迎上前去。他倒不是敬徐庶中郎将的名衔,而是混迹官场的大多人都知道,这位徐中郎将和那位先生、以及祭酒郭嘉,有着极为要好的关系。“奉主公之命,来见糜竺。”“好勒,下官这就带您前去。”典狱官回答得十分爽快,并且亲自引路。沿着阴暗的地牢直走,直到尽头的一间牢房,典狱官才停了脚,让后命人打开牢门,锁住牢门的铁链哗啦啦的响了好一阵子。“糜竺,有人看你来了!”典狱官在外面大声说着。坐在里面的男人背对着外边,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典狱官还欲再喊,徐庶伸手制止,叫他先行退下,自己有话要单独与糜竺说。“那您慢慢说,有事儿尽管招呼下官皆可。”说着,典狱官带人离开了这里。走进牢房,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气味,还有一股子腐烂发霉的味道。“大舅兄,他们没为难你吧?”徐庶走上前来,替糜竺捉去身上的杂草。见是徐庶,糜竺脸上的冷漠缓和了些许,却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徐元直,你来做什么?”“我来接你出去。”“出去?呵,我是重犯死囚,怎么出去?”“大舅兄,只要你肯……”“我不肯!”糜竺知道徐庶想说什么,不等话语说完,就直接否了徐庶念想。“你这又是何必,远在徐州的二舅兄已经降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兄你不明白?”“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听得弟弟糜芳选择了投降,糜竺气得大骂,骂上一阵子后,他忽地又不骂了,神情颓然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也好,至少糜家的香火血脉,还能继续传承下去。“大舅兄,徐州已定,从此以后,天下间再无战火,大汉疆域将重归一统,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太平么?”徐庶仍旧苦口婆心,只要糜竺肯稍稍服个软,吕布定然是不会多加为难。“太平?哪有太平?我的眼中,只看到外贼寇略徐州,烧杀抢掠,杀人嗜血。不以仁义待民,何来太平之说?”“主公与曹操不同。”“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不同。”见徐庶还欲再说,糜竺摆了摆手:“好了,你也不必与我多费唇舌,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待我小妹,如果能够在糜家落难时,帮一把手,我就真的感激不尽了。”“至于我的事,你不必再说。”唉!徐庶叹了口气,自家的这个大舅兄,真是执拗得如同顽石。等到徐庶要走的时候,糜竺忽地叫住了他。“元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徐庶回过身来,以为糜竺回心转意,遂耐心的等待起下文。“玄德公,他……还活着吗?”糜竺的眼神中抱有浓浓的希冀。刘备都把你都害成了这样,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他。徐庶的声音很冷。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