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在漠北失踪的,到了开春在广州上岸?就是蕙娘,一时都有点崩溃了。虽说权仲白的为人处事素来都很出人意表,但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超出一般人想象的界限了,深秋到开春,他怎么走的——有些人脚程慢点的,现在恐怕都才走到一半呢……
不过,揉眼定睛再看了看,确定是权仲白时,她实在是再忍不住了,连喊都不愿喊,甚至不顾这是二楼,站起身便走向窗口,到了近前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翻过窗口,直冲着楼下马棚跳了下去。
众人惊呼声中,蕙娘脚尖在马棚柱子上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就站到了权仲白身前。她闹的这一出,顿时激起了众人的兴趣:如不是要逃单,便是见到什么小偷贼子了。这大秦人爱凑热闹的天性什么时候都是变不了的,呼啦啦一声,满楼的窗户顿时都打开了,人头攒动全望着楼下蕙娘的身影。
蕙娘又哪还顾得上这个,她呆望着权仲白的面孔,几乎连视野都要完全模糊,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越来越软,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大声说话……
再然后,她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焦清蕙很没出息地,在和相公重逢的这一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权仲白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他看来也清洗过自己了,气色要比重逢时好了许多,蕙娘望着他起码一炷香时分,才肯坐起身来——她又回到了许家,这倒是意料中事。晕厥过去以后,杨七娘肯定会出面把他们安排回许家休息的,见桂含沁的事,此时自然也就暂缓了。
“你——怎么——”她艰难地道,“怎么——”
一开口,才觉得喉咙干涩得可怕,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权仲白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靠在他怀里,喂她喝了几口。蕙娘稍微润了润唇,便迫不及待地把水杯推开了,一转身,抱着权仲白就直接咬了上去,权仲白被她闹得手忙脚乱的,忙道,“喂,许少夫人——”
蕙娘也顾不得那样多了,隐约只听得模糊几声轻笑,仿佛是杨七娘起身出了屋子,便把权仲白用力一拉,翻身压到了床上,她咬着权仲白的力道,重得几乎可以出血,权仲白仿佛是无奈,又仿佛是怜爱地谈笑了几声,翻身把她压在下头,倒是比她还要热情、还要索取了起来……
两人久别重逢,又是生离死别后乍然惊喜重见,这份激|情自然不同以往,权仲白也顾不得什么童子功了,倒是交代得比蕙娘还要快些,蕙娘亦不在乎自己身体上的满足——现在能感受到权仲白在她身体里,在她身边……她几乎便是满足得不得了了。
权仲白还活着,权仲白还活着!权仲白还活着!
直到此刻,这个念头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她心底,蕙娘本想过,若是重逢她怎样收拾权仲白,才要令他以后再不敢随意抛下她。可现在,她心裏余下的念头只有喜悦和庆幸:还好权仲白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她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她在权仲白耳边低声呢喃,他还伏在她身上,沉浸在销魂之后的晕眩中难以自拔,蕙娘以往总觉得重,可现在她觉得这份负担简直沉重得甜蜜。“……我一直以为,就算是你,这一次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而权仲白还有点莫名其妙呢,他问道,“怎么,难道福寿和桂少帅没有回国吗?西北出了什么事了?”
蕙娘扑哧一笑,才想起来他刚从海外归国,估计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她爱怜地摸了摸权仲白的后脑,见他翻身躺下,便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特别懂得珍惜,从前你在的时候,我老埋怨你,老想着你的不好。可……可没了你,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权仲白似乎是被她这热情坦率的告白给吓着了,他撑起身子,低头望着蕙娘,略带吃惊地道,“真的么?”
“真的。”蕙娘望着他点了点头,她的眼圈红了。“我就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了。这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了,要不是歪哥、乖哥、葭娘,我活着就连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再找不到丝毫乐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权仲白,可我就是觉得,没了你,天都不蓝了……我的魂儿都和你一起去了……”
权仲白的眼神显着地柔和了下来,他带着歉意的吻雨点一样地轻落到了蕙娘腮边,“这一次,吓着你了。我在路上也想,你收不到我的信,该有多担心。我也恨不能插上翅膀快些回京……你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家人到哪里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她曾经苦求了多久的觉悟和承诺,现在倒是轻而易举地降临到了她跟前,蕙娘顾不得欣喜呢,忽然想起一事,忙坐起身道,“哎呀!不好,葭娘和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