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蹲在地上,手拿钩子,身边口袋里装满了截成合适长度的铁丝,正麻利地扎着钢筋,看见傅平安上来,笑道:“你看我讲究吧,一个人把咱俩的活儿都干了。”
傅平安说你看谁来了。
李可站了出来,低沉的喊了一声爸爸。
老李很高兴,说等我干完带你们去吃饭,我请客。
李可说:“爸,去医院吧,不能再耽误了。”
老李看向傅平安,傅平安只得硬着头皮撒谎:“你得了很重的肺炎,再不看会恶化,就看不好了。”
老李从善如流,把手上的活儿丢下,跟着傅平安和儿子去了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各种抽血各种检查,肿瘤科床位紧张,只能住在走廊的加床上,李可忙前跑后,倒也像个儿子的模样了,到了傍晚时分,赵杰带着老李的大儿子来了,大儿子叫李响,明显比李可成熟多了,傅平安稍微放了心,和赵杰出去抽烟,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廊上方的电视机播放的新闻:********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部署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措施……
两人在楼道里烟抽了一半,忽然听到上面嘈杂,似乎是有人打架,赶忙上来一看,竟然是李家两兄弟扭打在一起,一堆病人家属围着看热闹,把两人分开之后,李响擦一把嘴角的血说:“你行你上,反正我是没这个能力。”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塞给弟弟,转身走了。
李可拿着薄薄一叠钱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想哭又哭不出来,人群中,老李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老李自己尚具备行动能力,还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傅平安已经尽到一个工友的全部义务,没必要留下照顾他,于是便和赵杰离开医院,路上问了一下关于停工的问题。
赵杰说,弗洛伦萨花园这个项目其实挺好的,前期销售的也不错,可惜李大拿太贪心,一口气又拿了两块地,虽然当上了淮门的“地王”,但也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资金链一旦断了,就全完了。
“现在怎么办?”傅平安忧心忡忡。
“总会有人接盘呗。”赵杰倒是信心满满,“别的咱不懂,这地皮,这水泥钢筋加砖头盖起来的房子,都是真金白银。”
傅平安关心的是自己还没结的工资,他可指望这个当学费呢。
对此赵杰只能给出一个消极的建议:“等等看吧。”
……
第二天,傅平安正在工地上跟着师傅学电焊,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竟然是李可打来的,他焦急无比,说父亲从医院偷跑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不知道会做什么傻事。
“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帮我找找我爸,我就这么一个爸爸。”李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但傅平安笑不出来,他挂了电话立刻到处找,最后居然又是在楼面上找到了老李。
老李正在扎钢筋,干的热火朝天的,傅平安从未见他干活这么积极过。
见傅平安上来,老李仰头一笑:“大学生,我把你那份也干了。”
傅平安对老李的淡定感到震惊,毫无疑问以老李的狡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但他的反应却是离开医院回到工地继续干活,而且是在整个工地都停工的情况下,这就令人不解了。
“老李,你不好好住院,回来干什么活,你不知道开发商已经发不出钱了么?”傅平安说。
老李说:“他们的事儿,咱管不了,咱就管自己手头这点事,把自己的事儿干完,干好。”说着又咳了几声,把半包廉价的大团结香烟拿了出来。
傅平安说:“还抽!你真不要命了,李可到处找你呢,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老李讪笑:“就抽一根,保证就一根,你也陪我抽一根便宜的。”
傅平安犹豫了,老李这个肺癌怕就是抽烟抽出来的,不过就他这种晚期病人来说,戒烟也救不了命,多抽一根也不会立刻就死,算了,就依着他吧。
两人坐在交错的钢筋网上,点着大团结,这烟太廉价,烟里卷着烟叶梗子抽着冒火星,辣嗓子,老李却抽的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我是六六年生的,属马,八四年高考落榜,家里给说了个媳妇,当年就结婚了,隔年生了大小子,接着又生了二小子,生二小子的时候被罚狠了,扒屋牵牛,家里过不下去,就进城拾破烂,后来听人说南方缺工人,就去广东打工,大小子十岁的时候,他娘得病死了,我一个人拉扯俩孩子,大的懂事,初中没上就去学开拖拉机了,我寻思家里好歹得出一个大学生啊,拼了命供二小子念书,考大学,结果他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说到这里,老李苦笑,深深叹了口气。
“我在厂里的时候受过工伤,不能出大力,这些日子,你多担待,大学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傅平安已经听不下去了,对于老李这种不太喜欢表达的人来说,这太像是临终遗言了,他说你别说了,咱们回医院,怎么着也不能放弃治疗。
老李说:“好好好,我听你的,这就回医院,不过你得答应我,把活儿干完,等发了工资,你帮我把我那份领了,我要不在,你就交给小儿子,他这个学,还得继续上啊。”
傅平安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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