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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店大桥是这条高速公路上的重要标段,全长八百米,造价五个亿,是貔貅集团承建的,高速项目牵扯到数以百亿的资金,油水之大令外人垂涎,令内部人胆寒,刘风运接任交通厅之后,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能干的官员,能力魄力实力全部具备,但在这个位子上,还是无能为力,履新之前的豪言壮语,一腔抱负,转眼就被现实击垮,他能做的只有萧规曹随,和光同尘。
现在谭家兄弟完了,所谓的上面的上面也快不行了,刘风运心情很沉着,他明白自己就是下一个,今天是自己当厅长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次坐这辆车,最后一次视察高速公路。
豆腐店大桥的名字来自于附近一个叫做豆腐店的小村庄,但私下里流传,这个大桥是个标准的豆腐渣工程,貔貅集团层层转包,工程质量非常堪忧,甚至有传闻说为了掩盖内幕,谭斌指使人将两个监理灭口,至于那个工人,完全是意外。刘风运为了给谭家兄弟擦屁股,不得不追加投资,将豆腐店大桥重新加固,其中的酸楚,只有他自己明白。
这条公路开通没多久,路上没什么车辆,傍晚时分,抵达豆腐店大桥,刘厅长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肩上,这是违反交规的行为,但是厅长发话,谁敢不从,然后刘风运下车,问司机要了烟和打火机,让秘书别跟着,一个人下了车,翻越护栏,走到桥边维修通道上,凭栏远眺。
刘风运在想自己的未来,明天就要双规了,他必须想好对策,首先是守口如瓶,不能咬任何人,嗯,除了谭家兄弟之外,火力尽管对准他们,估计要双规一段时间,然后移送司法,最终也许是十年,或者十五年徒刑,双开党籍和职务,没收个人财产,这都无所谓了,反正境外洗干净的资产也有几个亿,后下辈子花得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父亲,不过父亲是过来人,也许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吧。
活着总比死了强吧,刘风运想,自己才五十岁,最多坐十年牢,出来不过花甲之年,去美国颐养天年,也不错,想到这里,他宽慰了许多,点起一支烟,扶着栏杆,对着下面的山谷大喊一声,直抒胸臆。
栏杆是钢铁的,看起来很牢靠,所以刘风运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没想到这些栏杆的焊点很不牢固,瞬间折断,刘风运一头栽下去,连呼救都来不及。
秘书正在抽烟,忽然听到刘厅大喊了一声,扭头看去,不见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下车过去一看,到处都不见人影,他这才慌了,四下寻找,不经意间往桥下一看,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谷底,看穿着正像是刘厅。
这时一辆高速巡警的警车开到,要对他们的违规行为进行处罚和劝离,秘书亮明身份,交警和他一起下到谷底,确认尸体正是刘风运,摸一摸还是热的哩。
秘书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一屁股坐在老领导身旁无声地哭了起来,领导完了,他的仕途也宣告终结了。
三个小时后,救护车才到,刘风运早就凉了,没有抢救的必要了,直接拉殡仪馆,交通厅的党委班子都通知到了,省委省政府也接到报告,纪委那边自然也知道了。
最后知道的是老刘家人,第二天下午,交通厅派专人登门,向刘文襄报丧,老爷子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听说长子的死讯后没有精神崩溃,而是仔细询问是怎么死的,算不算烈士,得知还需要省里定性之后,他黯然了。
王永芳参加了离退休红歌队,每天都要去省委礼堂排练,她还是主唱,排练一结束她就往家赶,准备炖野生老鳖汤给孙子补补,正巧在楼下遇到了放学回家的刘康乾,祖孙俩开开心心一起回家。
进了家门就感觉不对劲,爷爷坐在沙发上,表情肃穆。
到底是几十年夫妻,王永芳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笑道:“老刘,是不是组织上要启用你这个老家伙了?”
刘文襄说:“永芳,你先坐下,做好思想准备。”
王永芳这才注意到刘文襄的肃穆中带着哀伤,大概是有什么噩耗吧,又是哪个老同事去世了吧,她坐下拉着刘文襄的手,以示安慰。
“大儿没了。”刘文襄说。
王永芳没反应过来,大儿就是刘风运的小名,已经许久不用了,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过味来,脸色刷白,喃喃道:“怎么说没就没了,不可能啊。”
刘康乾心中剧震,大伯竟然没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车祸,大伯喜欢坐着车到处视察,现场办公,出车祸的概率极大,大伯的离世对老刘家是一记沉重打击,上次见面大伯的谆谆教诲还在耳边,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他心里又慌又乱又悲伤。
王永芳自言自语一阵,捂着心口开始难受,刘文襄忙道:“康康,速效救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