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里,声色犬马,包罗万象。容得浮华,容得黑暗,也容得光明。
A市晚上最热闹的街,无疑是这条百年老巷。
并不是十分起眼,却因为老巷两旁的酒吧,成了一处烟柳繁华之地。
李牧拐着方向盘往小巷的深处驶去,神情认真专注,只频频往后看来的眼睛暴露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说。”唐泽宸并未睁开眼,依然还是那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却能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
李牧斟酌了片刻才道:“三爷这个时候约您在这裏,不做好万全准备怕是要吃亏。”
闻言,唐泽宸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闪而过地嘲讽之意:“他要得无非就是我的毫无准备,但我等不起。”
唐三爷已经开始对她下手,今天晚上这一约必然是要有条件相谈。他是没有做好准备,但也不会因此怯场。
他等得起,秦暖阳却不行。
从许雅淑带着记者直接围堵刁难,到傍晚去警局配合调查,无一例外都是人为安排。现在再接到见面的邀请,那前面无一例外都不过是个警告。
他可以让秦暖阳东山再起,但绝对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声名狼藉的方式!
黑色的轿车终于在一处略显僻静的酒吧门口停下。
唐泽宸侧目看去,神色慵懒。良久才轻整了一下外套,开门下车。
A市的冬夜薄削冷冽,他仅穿着一套西装,外面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快步往酒吧门内走去。
走到门口才能听到与门口僻静成反比的喧嚣和嘈杂。
他眉头微微皱起,仅犹豫了一瞬,立刻抬手推开门,带着李牧走了进去。
酒吧内的灯光昏暗,要不是时而晃过的探照灯,怕是连脚下的路都很难辨清。
唐泽宸四下看了眼,抬步就往旋转楼梯上走去,直上三楼。那黑色的身影便如他身后漆黑的冬夜,带着一丝凉意,很快就隐没在了黑色的背景里。
三楼就候着一位服务员,见到他时,微微躬了躬身,先他一步往前带路。
推门而入,入眼所见的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三爷端坐在正中间沙发上的身影,他的身侧各坐了两位美女,桌几前摆着几瓶红酒,骰子,似是等了有片刻。
唐泽宸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就在他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入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三爷抬手拍了拍靠得近的女人,指了指唐泽宸,笑道:“这位是唐先生,叫人。”
那女人抬眸看过去,一双眼里水光潋滟,尽是风情。乖乖地移过去就要搂住唐泽宸的手臂,嘴裏还娇笑了一声,唤道:“唐先生可真是青年才俊……”
“滚开。”唐泽宸身形微动,周身却是一冷,那眼底的凛冽直直地看向正欲靠过来的女人,冷声喝斥。
“你我叔侄也好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谈心了,发什么脾气?”唐三爷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唐泽宸睨了他一声,慢条斯理地看了眼时间,这才说道:“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听你废话。”
唐三爷脸色一变,似是忍了忍,这才颇有些扫兴地抬手一挥,直接挥开身旁的两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滚下去。”
两个女人一离开,整个包厢顿时便沉寂得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了无生息。
良久,还是唐三爷先开了口,“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唐泽宸薄唇一抿,并不着急:“还有7分钟。”
唐三爷面色一沉,一双眸子顿时阴鸷了下来,眼底的冷光如同冷凌,直直地看向他:“你是真不怕我彻底毁了她?”
“三叔。”他突然叫了他一声,语气却并不怎么和善,“你从小看我长大,是否见我怕过什么?”
那头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是就是因为心裏没有那片净土了,才会喜欢那种被家人保护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女人?温顺,乖巧,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
唐泽宸轻笑了一声,并未回答。
秦暖阳的好,岂是那些不同她亲近的人能知道的?
她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更是有一颗善良无畏的心。温顺乖巧,的确没错。但惟独少有人知她骨子里也有一种烈性,那股傲气就是在他面前,也从未折损半分。
见他不说话,唐三爷手指落在酒杯上轻轻地摩挲了下,若有所思起来。
唐泽宸手指搭在膝盖上敲了敲,面色冷沉,“三爷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唐三爷手指一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你既然过来,想必也是担心我再对她出手。那你可做好交换的准备了?”
唐泽宸抬眼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坐着,等着他的后话。
“我要唐家。”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唐泽宸冷笑一声,微微偏头,就这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向他,“就算我想给,三爷你也不一定要得起。更何况我不想给……”
“我手里还有两张牌。”他淡淡笑了起来,神情不骄不躁,连语气都带了一丝温凉的笑意:“慈善基金会的理事贪污了善款,并且有一笔钱已经打入了秦小姐的账户里。只要我现在一点头,明天的头条一定会特别好看。”
“那第二张?”他这才有了点兴趣,微扬了尾音,等他回答。
“许正阳。”
唐三爷注意着他脸上的神色,慢条斯理的抿了口杯中的红酒,这才说道:“这个孩子我接触过几次,自尊心过强。你说我要是把他从小接受秦小姐资助的事情说出去如何?或者是被包养?当然,这个并没有什么威慑力,那还有一个,他弟弟……
“人言可畏,现在秦小姐自顾不暇。网上铺天盖地的讨伐声你应该看见了吧?你说自尊心强的人一下子被摧毁了自尊那会如何?还是被自己最感激的人,一下子摧毁……”
他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里。
唐泽宸微抿了一下唇角,落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一瞬的停滞。随即,他微微闭了闭眼,掩去眼底那浓烈的肃杀之气,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一片平和无波。
“你先是拉唐裕下手,歉下巨额赌债,又拿许雅淑逼迫诱惑他,知道他耳根子最软。以此来牵制我绊在S市不能及时赶回来,另一边同时让许雅淑带人闹事,又撺掇收买凌子木举报她贩毒,一步步把她逼近绝境,一手就摧毁了她。
“现在是想如何?拿这两件事来威胁我,逼我退让,退守到她的防线内让出唐家,好让你称心如意。你就是吃准了我对暖阳的感情,吃准了我绝对会这么做对不对?”
唐三爷没说话,只唇角的一抹笑意透露出此刻还算不错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