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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在冷空气下刚刚翻出点红肚皮。
从家到矮山的距离有些长,需要穿过整个小镇。
而到矮山处再往下看去,又可以再次将大半小镇收进眼底。
小镇未醒,同一个月前相比已经变了个样子。
各处建设腾起,新增了不少木屋,还有人造了烟囱,让哪怕看不见人影的小镇也变得有隐约的喧闹感。
温山眠穿的是一套旧的便行衣。
李奶奶说,路途辛苦,如果真的能到山的那一边,倘若不方便清洗,可以将这套风尘仆仆的直接丢掉,换上新的,也算新的开始。
回想起这句话,温山眠终于停下脚步,安静地朝小镇的方向再看了眼。
目光远远捕捉到了李奶奶家的木屋。
脑海中闪过告别时阿土阿地哭泣,以及李奶奶担忧的样子,温山眠垂了垂眸。
开始思索他是不是应该多留点时间再去一趟酒馆,和大胡子交代点什么。
或者再具体问问他们之前说的护卫队是怎么回事,给一点自己关于山林的建议等等。
远行就是这样。
要走的时候总担心自己留下的是不是还不够多,安顿的是不是还不够好。
而最初不愿意离开的秦倦在这种时候反倒走得很干脆。
黑色长靴直接越过温山眠朝山上去,没回过一次头,腕部手链拉起。
不过没走两步,连他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就着镣铐察觉到对方的动静,温山眠回头。
紧接着目光和秦倦一起下移,然后很快便同样愣在了原地。
只见在不远处往前的地上,放着一大摞东西,悉数摆在一棵树后。
有大的酒瓶,但里边装的却是橘色的液体;有小布包,里边放的好像是钱币;还有各色包好的肉干和一些小刀具。
肉干是重复性最高的,但包法各异,数量庞大,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像是不同人家给出的。
远处传来击掌的声音:“嘿!我就猜他得走这边!对了吧!”
“嘘嘘嘘……”
“这么远应该听不见吧?”
“不是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那个男人是谁啊?”
“这也太好看……”
“好看个屁我看他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史格皱眉。
乔尼也皱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们动静尽可能压低,然而哪里逃得过温山眠和秦倦的五感。
两人目光很快就转了过去,几个猎魔人连忙往树后一藏。
秦倦凉凉地看了史格那棵树一眼,史格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不行了。
“阿眠哥哥呀!”山脚下传出小姑娘狂奔的脚步和稚嫩的声音,她穿着厚厚的棉衣,一路从小木屋跑来,举着双手蹦起:“小布袋是阿地的!”
“大布袋是阿土的!”追在她身后的男生说。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齐齐喊道:“这些钱我们能赚!我们也长大啦!”
稚嫩的童音响彻原本宁静的村庄。
木屋里的镇民听见,终于也不愿意再躲藏,从家里试探地推门走了出来。
他们并没有猎魔人和阿土阿地一样同温山眠那么熟悉,对这个世界的安全度其实也还没有那么自信。
所以远远看着朝阳下温山眠翻山的动作,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担心和不舍,以及更多的陌生。
但这都是没法诉说的。
大胡子说了,温山眠不喜欢太多人围聚在他身边,他会不自在。
史格也说了,温决定要走就不可能会改了。
所以越川人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和他告别。
游子远行,他们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些。
“瓶子里是果汁喔!路上喝啊!”不知谁先大着胆子喊了句。
马上便有人接上:“那个肉也可以路上吃,我们包了两层,都是干净的--”
“上,上山还是小心一点哎!”
“夜里注意啊!”
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镇民靠得不近,大多远远在镇内,可吆喝的声响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般将温山眠包围。
让温山眠一愣。
过去十四年,他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小镇上,但因为血族的压迫,导致彼此的联络其实并不紧密。
让温山眠一度觉得不告而别也没有问题。
可等看见这幅光景的一瞬间,内心却又油然而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
像是就着熟悉小镇上的一草一木意识到了归属。
也更明确了他接下来的路程是去到陌生的地方远行。
树后的猎魔人干脆也不藏了,史格恢复活力地往外一跳:“我也想和你一起走--”
秦倦:“……”
他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乔尼踹了一脚:“都他妈走小镇谁管,闭嘴吧你。”
史格于是只能瘪嘴改口:“那,那我晚两年出发!温,咱们有缘外边见啊!”
其他猎魔人则说:“咱们护卫队早些时候已经把分界区探过了,今天也很安全,小温你放心走啊!”
蜗居派的人也默默站上了镇角,这一个月平安的小镇给他们带去了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连金伯都远远立在人堆后,体背佝偻,老眼眺望。
追着孩子出来的李奶奶停下脚步朝他挥手,脸上的笑容带着担心和不舍。
温山眠见状,下意识想将下半张脸往围巾里藏。
但在注意到小镇人动静里的拘谨,他一缩便也跟着他缩的样子,最后还是将脖颈伸直,举起手来,朝他们呼应地挥了挥。
也就在他挥手的那一瞬间,过去所有好的坏的都如云烟般消失。
只顺着熟悉的山川与小镇,留存下名为家乡的概念。
“喔!”镇民看见他的样子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强心剂,激动地往前跑了两步,声音更大,挥舞得也更有力。
“要小心啊!”
“谢谢你教孩子!”
“小镇交给我们!”
“地上的东西记得带走呐!”
“出不去就随时回来!越川等你!”
角落里的末海人也在挥手,尤其是年长的那一个,一边挥一边揩着浑浊的眼。
按辈分,那应该算是温山眠的舅舅。
但早在温山眠母亲嫁出去之后,母家和她就没什么联络了。
或许在温山眠消失后,舅舅发现死去的温父和被简单掩埋过的温母担心过,或许在来到越川看见温山眠时,舅舅也曾经了却心事般放心过。
但不论如何,有些流动的东西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因为人为而停止了。
过多的联络不需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