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给习惯城市生活的人带来了巨大的不便,突出的表现在出行上,路过的每条街道不是车碰车追尾了,就是车碰护栏冲到人行道上了,一路上洋相百出,简凡回了趟平安小区的家,略略收拾了一番,没顾上吃饭就直奔钱江饭店,这么多天没见唐大头,昨天发了短信没回,今天起来打电话不接,估计这货八成有什么事了,地点还是监控的队友提供的。
又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了钱江饭店的时候,饭店不远街道边上停着的车里就是重案队的队员,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直奔饭店,吧台一问,唐大头这体貌特征过于明显,服务员想都没想就知道二楼这一桌。
又直奔上二楼,屏退了服务员,一拉开门,一屋子人霎时眼睛瞪过来,简凡又看了个哭笑不得。
一圈七八个人,就一个女人菲菲,陪在唐大头旁边,一干人正吆五喝六地举杯喝着,敢情是提前来个年前聚会,一看着简凡找来,唐大头霎时张大着嘴,眼睛左右看看,实在是说不上话来了。
“出来出来……”简凡勾着手指头,唐大头嘿嘿笑着要让进来,简凡拉着脸瞪眼了,唐大头知道认识的这位雷子怕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讪讪笑着,跟着出来了,随手拉上了门,生怕这简凡说难听话让自己下不来台。
一看这得性,简凡知道八成一吃喝起来,又把安排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揪着人就往衞生间跑,唐大头不迭着告饶着,嗨嗨嗨……我正吃着呢,拉我上厕所干嘛?嗨、不去不去……
不去也不行,简凡提锅拎勺抓在腕劲奇大,生生地把唐大头拽进了衞生间,砰声关上了门,人一顶揪着衣服就问上了:“你找的人呢?”
多日不见,这嗤着鼻子撇着嘴教训的小警察好像比以前的气势端得又重了几分,唐大头喝得微微醉着生生地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不迭地解释着:“兄弟兄弟,找了,真的找了,去了好几十号人,把那地方都挖遍了,没找着呀?”
“我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去?电话都不接了啊,你可拽得越来越厉害了啊。”简凡叫嚣着,不知道是急、是气,对这个胡吃海喝的唐大头,倒越来越有点看不入眼了。
“没带手机……这不过年了,兄弟聚一块喝两盅么?……我真找了,你看你不信,”
“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我就不相信,一个都找不着?”
“真没找着,那片鬼地方不是下岗职工就是外来民工,我们把歌厅、洗脚城、酒吧、饭店还有路边的台球厅能问的都问遍了,没人见过……不信你问喝酒这伙,咱哥们昨天可转悠了一天呢?”
“我还真信不过你……”
看着唐大头说得实诚,简凡倒把这货放开了,唐大头一被放干脆解了裤子嘘嘘了一趟,两人出了衞生间,再回到包间的时候,简凡本想一走了之,不过多了个心眼,应着唐大头邀干脆凑了张椅子坐到了桌边,一干人都是唐大头一起混的人,黑蛋、孙二勇、车罗子、迷糊再加上一个比秦高峰还高几分的傻柱,看样早吃了差不多了,杯盘碗碟加上一堆骨头鱼刺,一片狼藉,简凡推拒了唐大头的酒,沉声问着:“问你们呢,彭西谁去找人了。”
“嗯……都去了……我们都去了……去了好几十号人。”几个人一说,唐大头两手一摊,看看,没骗你吧?
“那去了几天?”简凡再问。
“不就昨天么?”孙二勇随口一说,一见唐大头脸色一变,霎时住嘴了,简凡霎时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指着唐大头就骂上了:“唐大头,你个王八蛋,就知道你什么事都靠不住……”
简凡一骂,几个人的杯筷都僵在半空,唐哥何许人也,喝酒的当会也经常三句话不对头就老拳相向,此时一看简凡倒先发火了,都暗自忖着,这俩打起来,要帮谁?可好像帮谁也不对。
不过事情没有料想的那么坏,唐大头根本没火气,不知道是惧于简凡警察的身份还是念着和这位雷子的旧情,反正是一点火气没有,陪着笑脸解释道:“兄弟,生啥气嘛……我承认,我是忘了,可咱昨天拉上兄弟跑了一天,差不多也摸遍了,确实没人见过嘛……不信你问傻柱,他们几个天天在那块转悠呢?”
“什么,你派个傻柱去?”简凡一听,再一看桌上仅仅愣了一下下,又是拎着鱼在啃鱼脑袋的傻柱,这家伙典型的大舌头、脑不清。一听简凡这反问,傻柱倒是说上了,含糊不清地说着:“嗯嗯,是是,我就住西街边上,离那儿不远。天天搁那儿晃悠呢?”
简凡又被气了下,唐大头也气得直吸凉气,碰上这脑袋缺根筋的,想撒谎都难。
“那这几个人,一次都没有碰见过?……还有你们几个,就没有找到一个目击的,他们中应该有人不止一次去过那地方。”简凡掏着本子,几页都是自己留下的嫌疑人照片。翻到了其中一页,递了过来。
这却是简凡留下的一个扣子,齐援民、齐援民的老婆古芬、还有霁月阁店里的三个伙计,特别是许斌,此人跟的齐援民时间最长,三男两女,如果某一人出现在彭西地区的话,那就多少能证明自己的判断,因为之前李威数次寻找过文物窝藏点,都消失在这一地区,如果能确定有人来过,那么排查起来就容易得紧了。
这也是个大海捞针,而且捞得人怕是没找对,孙二勇一看,都面生的紧,摇摇头;黑蛋、炭锤摇摇头,把本子继续往下传;迷糊看了一眼,摇摇头;车罗子还是梳着小辫,说了句,昨天就拿着这几个的照片,瓦窑路、工人路、纺织路,彭西那块我们问遍了,真没人见过……越问越失望,车罗子随手一递要给傻柱,不料傻柱只顾吃着,根本没接,啪唧掉到了地上。一回头一弯腰,猛地嗡声嗡气说着,这个人的我认识。
“那一个?”简凡一惊,赶紧地到了傻柱身边。
“这个……”傻柱指着照片,却已经不是那一页,而是几个重点嫌疑人的照片,简凡吓了一跳,是李三柱的照片,这人在通缉令上。
“不可能吧?你在什么地方见的,快告诉我……”简凡惊声问道。唐大头看着简凡重视了,也催着,快说快说。傻柱被两人的惊讶搞得有点懵了,傻里傻气说着:“昨天晚上……技校那块吃牛肉饺子,我碰见的……”
“不可能吧?我也在呀?”迷糊凑上来一看,不过确是认不出来,摇着头否定了。
“真的、真的……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涅?”傻柱急切地辨白着有点结巴地说着:“穿个黄大衣,捂着严严实实的,留了个小胡子,吃饭都没卸帽子、一付款手里一摞大票子,我看了好一会儿……这人长得跟葫芦上粘了几根毛样,太好认了。”
傻柱说得涎水四流,厚嘴唇赶紧地吸溜着,不知道想起了饺子还是想到了那人手里的票子,没说完孙二勇就笑着说:“傻柱一看着钱就眼红,哈哈……”
“见了女的眼绿。”迷糊帮腔着。
“见了吃的眼黑。”黑蛋咧着嘴也在逗傻柱玩。
“耶耶耶……妈B的,都说我是不?欺负我是不?都不想过年了是不,我跟你们没完咧……”傻柱唾沫星子飞溅骂着,骂着尚不过瘾,拿着简凡的本子,不认人了,劈头盖脸朝着孙二勇砸将过去,两人说着说着的就扭打上了。一边看笑话的、一边劝架的,倒不是真打,唐大头也不劝,和菲菲呵呵笑着看来都把傻柱当傻瓜玩。
哎……简凡弯着腰捡起了本子,尚余着一个鲜明的油手印,揪了张餐巾着擦着,看着包间里乱七八糟的,叹了口气,架也不劝了,不理会唐大头的挽留,拍门而去。
……
……
半个小时后,简凡站在了省技校的门口。以此为轴心开始找,找了许久,又给唐大头、黑蛋打电话问了几次才找着了技校侧面不远在胡同里窝着的小饭店,就是那种为省门面钱开在僻处的小店,歪歪扭扭的书着几个大字:正宗永济牛肉饺子。
或许是对饭店特有的亲切感,不由自主地走到店前,店门关着,八成是回家过年了,台阶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胡同后分叉几个弄堂就是居民区,出了胡同就是街面,这倒让他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肚子大钱包小的时代,想改善下生活,大部分学生都会找这么家小饭店。
只不过现在心思可不在吃上,孙仲文虽然落网,可自齐树民以下包括仝孤山在内的一干人都消失了踪影,监控唐大头和监控齐援民住所的外勤队员窝了一周多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可能的踪迹。走的时候留下的这最后一条线,却被唐大头这货胡搞瞎搞,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傻柱的话能信么?
简凡靠着这家小饭店的门,翻着本子,看着李三柱的照片,想着傻柱那双呆滞得眼睛和口水不断的大嘴,实在有点不太敢相信他目击过。别说傻柱,就唐大头简凡都不太敢相信。这几个家伙难得有靠谱的时候。
那么李三柱现在在大原能信么?
简凡倒过来想,试图用刑侦的思维把傻柱遇到李三柱的事变成一个偶然和随机的事件。不过有点说服不了自己,在这儿犯事不到一个月,再回原地来?理论上他应该藏得越远越深越隐蔽越好。
那么,如果假设李三柱在大原,很偶然的是碰到了傻柱几个人,相互不认识。但这偶然之中的必然是什么?
永济,对……妈的,看来还得在吃上动脑筋,李三柱的籍贯在云城,而云城出名的就是永济牛肉饺子,在这儿找一家家乡小馆子,又隐蔽又能朵颐一番,何乐而不为呢?这个说得通……还有还有,那么如果他在这儿吃过饭,那么住得离这儿肯定不会太远甚至于就隐藏在左近。
一念至此,简凡惊得摸着手机翻着PDA上的电子地图,杨红杏送得这玩意还叫做个好,笔触点着点着,简凡蓦地笑了,从这儿穿过一条街就是纺织路,已经属于彭西了,而穿过的地方是客运西站,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符合对嫌疑人寻找藏身和活动场合的描述。这个说得通。
那么彭西有窝点也就说得通了,简凡在这个上面更相信李威给出的这个判断,李威可比唐大头靠谱多了。
有了偶然、有了必然,有了窝点,那么他们在这儿干什么?这个的合理解释在哪儿?
对!简凡一拍本子,恍然大悟了,要跑。
曾国伟的事已经浮出水面,而仝孤山的落网是迟早的事,不想束手就擒,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逃跑。而之所以留在这儿唯一的解释应该是,应该是趁节日开始后的警力松懈出逃,在逃跑之前转移赃物,毁灭证据,这些年恐怕贩文物做古董生意,兄弟俩黑的白的好货积得不少……
越想越高兴,一高兴就准备归队,一起步啪唧一声栽到了台阶之下滚到了雪地里,站的时候长了,腰早麻了……
一骨碌爬起来了,边直边拨着电话:“支队长……我判断几个嫌疑人还藏身在大原……”
……
……
“你判断?证据呢?”
伍辰光斜着眼,百分百地不相信。
参加完追悼会回来,一夜的变故眼睛里也泛着血丝,这一件事都不好过。不过事还没完简凡又出雷语,被简凡一个电话吓到重案队来了。
“没有……就判断……”简凡一听又要证据,那可不是自己的强项,霎时有点难为,总不能把傻柱拉回支队来现眼吧,那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在什么地方?”伍辰光问着。
“应该在彭西这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