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嫦开门的手一顿,已经懒得再解释,这个司机俨然一个戏精,在陆晚嫦看过来的时候,义正词严地摆手:“不要感谢我!快上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末了还不忘替他看好的小伙子刷一波好感。
陆晚嫦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您想多了,我这个人吧,口味比较重,小清新配不上我。”
说完一关门,扬长而去。
到家的时候,舅舅的房间已经熄灯,陆晚嫦蹑手蹑脚地准备回自己房间,不料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来不及看是谁,连忙接起。
在听到那边的第一句话的时候,陆晚嫦就后悔了。
“晚嫦,我现在在米兰出差,现在和斯卡拉歌剧院芭蕾舞团的编舞France一起,他对你很感兴趣,他还告诉我明年在中国的巡演……”
陆晚嫦皱眉,捂着手机挡住电话那边父亲兴致盎然地叙述他对自己未来的构建,轻手轻脚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她靠在门板上,言语凌厉:“陆远山,我说过我不跳芭蕾了,不论你和France谈了什么,我告诉你统统不可能!No way!”
陆远山口中所提及的France,曾担任意大利几大知名剧场的负责人及编舞,是意大利芭蕾舞界的标杆性人物,而在她的心中,France只有一个身份——她死去的母亲Swan的芭蕾舞导师。
“你知道得到France认可等同于获得一张高级芭蕾舞者的认证证书吗?能够给我的芭蕾舞团带来多大的经济效应,你明白吗?你说你不跳芭蕾舞,我就当你小孩子不懂事;你一声不吭回国跑去秋澜,我也当你是去透透气;你去参加那些不入流的舞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入流的舞团……
陆晚嫦接到过许多次父亲歇斯底里的电话,她也以为这次自己可以同样满不在乎,左耳进右耳出,但是这六个字伴随着从电话里流淌出来的声波,把对面的愤怒也传进了她的心裏。
“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天真了,你真以为那种没有水准的东西能够上得了台面吗?国际舞台高雅艺术,是他们一辈子爬到死都爬不到的位置,你是我的女儿就注定走这条路,芭蕾舞也是你妈妈的梦想,是你妈妈未完成的事业!你继承了她的芭蕾天赋,是天生的芭蕾舞者!”
电话那头的人喋喋不休,陆晚嫦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妈妈的梦想从来就不是芭蕾舞,你根本不懂她。”陆晚嫦忽然有些心酸。
电话那头的父亲还在不停说什么,陆晚嫦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思,挂断了电话,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捞起倒扣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在一身芭蕾舞裙的衬托下更显四肢修长,以第四阿拉贝斯克动作定格在照片上,半侧的脸掩饰不住精致的五官,更藏不住满脸的忧愁。
……
远处传来几声汽车急促的鸣笛,蜷坐在飘窗上的陆晚嫦一动不动。
寂静漆黑的夜里,她愣愣地盯着张牙舞爪的树影,汽车一晃而过的车灯光束透过相框的玻璃折射,那一瞬间照亮了她脸上的失落、委屈、不甘、愤恨……
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成下巴上汇聚滴落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在柔软的丝织物上,过后再没痕迹。
这一夜,陆晚嫦没有睡好,反反覆复地梦到自己回到那个四面镜墙的空旷芭蕾舞室,阳光充盈,镜子和镜子之间的倒影里有很多个她自己,好像很热闹,但是除了她自己,空无一人……
黎明的第一抹阳光点亮黑暗,不论昨天夜里多么不堪,她还是那个高傲的、无坚不摧的陆晚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