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村上可是最大的官,平时都是说一不一、很有威望,可回到家里处处让着母亲,算是老好人一个,除了极少数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抽几根闷烟以外,其他时候都乐哈哈的、极其开朗。
总的来说,程旭的家庭虽然经济上困难一点,但是很和谐,程旭从来没见过父母亲红过脸。父亲母亲一个外当家、一个内当家,都是村上掰着指头数得过来的能人,从小程旭对自己的生活问题就没操多少心,基本属于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因此才养成了程旭大马哈的性格,给三溪镇上的干部们留下了“不省事”的印象。
“儿子,听说县上又要征地了。”
吃过晚饭,母亲去刷碗筷,父亲便拉着程旭讲起了“政治”现如今程旭也是公务员了,在父亲的认知中,这些政策方面的问题程旭应该比他更了解,因此才跟程旭说起这些事。如果放在以前,这些事父亲肯定是独自闷在心裏,家里人谁也不说。
“征地苦啊,特别是我们这些城镇边上的菜农。”
父亲的话程旭一听就明白。程旭的三伯便是被征地失地农民,因为三叔以前居住的地方靠城边近一些,土地已经被征了将近两年了。两年前,身为菜农的三伯和三伯娘都很能干,守着土地为县城居民供应蔬菜,一年到头收入还可以,家里也勉强算得上小康。可是,征地后,三伯和伯娘都属于“4050”人员,就业很困难,儿子又不大争气,征地后只领了几万元的一次性补偿,之后生活来源就断了。
更要命的是,三伯的农村祖屋是按照农村住房的标准来补偿的,征地的安置房却是按城市住房的价格来算的,虽然有些优惠,但买了房后补偿的几万元全部倒贴了进去,还把几万元的老本都赔进去装修了。
就这样,辛辛苦苦几十年挣来的家底一夜之间便被打回原形。
“国家不是说必须保证被征地农民的生活水平不下降吗?”
程旭以前对征地的事情有些感性认识,现在听父亲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
“话是这样说。”
父亲拿出一包五块钱一包的红梅烟,抽出一根递给程旭,程旭摆摆手,父亲又将烟放在嘴裏叨着,用火机点燃了,吐一口烟气,继续说道:“以前有地的时候,吃穿用度都在土地上出了,还剩有余粮,可以卖几个钱补贴家用。可地被征了以后,生活状况就完成不一样了。就拿安置补偿费来说吧,说是按一亩地的平均出产粮食卖出来的钱的三十倍算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几万元,三十年后又值多少钱?去年大米才一块钱一斤,今年大米就一块五一斤了,三十年后大米多少钱一斤,谁又说得清楚?”……
与父亲一夜长谈,程旭才觉得农村问题的严重性。城市在飞速发展,同时也在逐渐侵吞蚕食着农村的财富。经济发展了,物价飞涨了,可是像农民这样的弱势群体呢?不得不被动地为城市的飞速发展买单,还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程旭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但又抓不住其中的关键和利害。
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变得有足够的影响力,即使是一方之地、一隅之地,甚至仅仅是一尺之地。
即使面对坎坷和荆棘,亦无怨无悔!……
第二日一早,书店开门的时候,程旭便第一个冲进了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