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花影功名(1 / 1)

黑牢城 米泽穗信 1582 字 2022-12-08

1世间已是春天,那一头映入眼帘的箕面与武库诸山皆已染上花朵的色彩。有冈城内的梅花也开了,没多久后便凋零飞散。荒木摄津守村重身为千宗易note门下之人、亦被世人称为茶人,和歌什么的也是他的兴趣。虽然不至于对花卉景致毫无兴趣,然而一见到那在远方翻飞的织田旗帜,实在也提不起任何歌咏花鸟风月的兴致。注47:即人称茶圣的千利休,为战国至安土桃山时代的知名茶人。烟花三月初始,有一骑母衣note武者奔向防卫有冈城西侧的上﨟冢砦。也不晓得那人是否明白自己已被栅木缝隙间无数的弓矢铁炮给瞄准,武者高举着左手的大弓,不慌不忙地高声喊话。注48:装设于铠甲后的宽布。骑马时会被风吹得鼓起,可防御来自背后的箭矢或石头攻击,也是旗指物的一种。染上各式颜色的母衣也被视为一种荣誉,供作为精锐部队或战场传令的母衣众着装。「城中之人听着!在下乃是泷川左近将监的家臣佐治新介。此乃吾家主公之信件,还请交给摄津守大人。」「机哩」一声,只见他拉满弓,箭矢伴随他的高喊呼啸而出,那箭准确无误地飞过了砦门。马上的武者面露得意的笑容,缰绳一拉便掉头离去。就在足轻们一脸好奇地看着插在地面上的箭矢时,此砦的守将飞奔过来。「让开!喂,让开!」是中西新八郎。由于先前作战有功,这座上﨟冢砦被交由他负责,现在山胁、星野等四名足轻大将都归在他的管辖之下。而新八郎也豪气地表示,就算其他砦都被攻陷,上﨟冢砦也会成为有冈城最后的盾牌,终日盛气凌人的样子。新八郎一看,这支箭的中段绑了一封书信。即使是在战争期间,双方派遣使者往来亦是寻常之事,但刻意用放箭的形式送信,显然只是想要卖弄一下。新八郎一脸不悦。泷川左近将监一益,乃是织田麾下一员名将,虽然不清楚他的来头,但信长还在尾张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随在旁,武略也相当高明,为织田拿下了伊势一国。虽然以那位泷川来说,这种送信方式太胡来了,但既然说了是要给自家主君的,又不能直接丢弃。新八郎用力将箭拔出,命令身旁的随从将马牵过来。若是从空中观察有冈城,形状就像是个中间膨胀的月亮。东端是以护城河包围天守的本曲轮,侍町note的规划像是以半月形围绕本曲轮,再往外则是连绵的町屋note,整体外侧的北边、西边和南边各设有一座砦。新八郎策马从上﨟冢砦穿越町屋、侍町后,跨越护城河进入了本曲轮。注49:侍屋敷(未从属武家的中、下阶级武士的居所)聚集的区域。注50:拥有住商混合机能的一般百姓住宅。当新八郎进入本曲轮的时候,村重正在自己的宅邸里膜拜诹访大明神的挂轴。武士这条路经常与死亡相伴,因此几乎没有武士不去寻求神佛庇佑的。请保佑我在战场上不要遭逢不幸、请保佑我别被流箭或流弹击中,几乎所有的武士都会像这样对神佛祈祷。在膜拜的时候没有闲暇处理各种琐事,不过与战争相关的每件事情都非常重要。因此获知新八郎有急事来报,村重马上命人将新八郎带去广间。村重在空荡荡的广间接见新八郎。从近侍手上接下绑在箭矢上的信件后,村重展信一瞥。「发出这箭书的,确实说是自己是泷川家的人吗?」「是的。」新八郎平伏于地,双拳放在地面上。「是泷川左近将监大人的家臣,名为佐治新介之人。」「新介啊?记得是一益的亲信之人哪。唔,不过这封信……」村重勉强挤出这些话之后,便一语不发。焦急的新八郎赶紧追问。「大人,怎么了吗?」村重缓缓地将信件折起来。只喃喃说了句:「信长来了。」新八郎一脸呆滞,嘴里忍不住漏出一声「啊」。如果是信长的话,去年冬天也有来,现在说他还要来,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情就特地飞箭传书,也难怪新八郎会讶异不已了,于是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就只有这样吗?」村重瞥了新八郎一眼。询问寄给主君的信件中写了什么,这行径实在是过于僭越了。村重绝不允许底下的人轻视自己——一旦轻视就会招来轻蔑、轻蔑则会唤来背叛,而背叛便会使城池陷落。当下村重从新八郎的眼中看到了怒气,看来似乎是对泷川左近竟然如此大费周章地送来这么没意义的箭书而感到愤怒。开口吐出自己的身分不该说的话,想来只是他一时疏忽了。村重决定这次就原谅新八郎。「……不只这些。」村重开口。「左近说,信长要来此处鹰猎,要我随侍。」「什么!」新八郎的脸一口气整个转红。「如此无礼!」鹰猎通常是在自家领地内做的事情,信长要在北摄这里狩猎,等于是向天下宣告村重已然落败。甚至还命令村重随侍,就算是挑衅也实在太过露骨了。「这个泷川,来头不明的下流家伙竟敢得意忘形!」「别轻举妄动。这些无聊的小动作就别一一理会了。」「可是大人,这太侮辱人!」「我说别管了。就连左近将监这样的良将都得使这些小手段来着,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因为他深知无法只凭武力就攻下这有冈城吗?这么一想还挺痛快的。」新八郎依然满面通红,却悻悻然地垂下脑袋。「……属下并未想得那么深入。」「好了,下去吧。左近应该也不觉得我会为了这样的书信就出城,但我想城内多半会有些心浮气躁,要用心守着。」新八郎再次伏地后便退下。村重刻意没嘱咐新八郎不能说出去。当天到了黄昏时分,城内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信长将来此地鹰猎的传闻。2在耸立于本曲轮的天守中,每天都会召开一次军事会议。目前正在固守城池,自然也不会每天都有事情要商量。虽然名为军事会议,但事实上几乎就等同互相监视彼此有无背叛之心的场合。不过这一天却闹得喧腾不已。「大人,放任信长那家伙的傲慢行径,可是有失武人的尊严啊!还请您务必让在下领一军去取回那泷川的头颅,就当成那封箭书的回礼!」如此流泪泣诉的是荒木久左卫门。在座许多将领都纷纷表示赞同他的想法,「没错」、「正是如此」等声音此起彼落。另一方面,席位比久左卫门更下座处却有人说道:「那是自然,泷川左近的无礼不可饶恕……话虽如此,也不可在少了毛利协助的情况下任意出击啊。」声音的主人年纪虽然与久左卫门相去不远,却是个有着深思熟虑面貌的男人。这面貌严肃、眉头皱起的男人名为池田和泉,由于他的个性是面对任何事物都相当细心,因此城内武器军粮的分发、以及巡逻工作都交给他负责。久左卫门面红耳赤地回应。「虽说要和毛利合兵,但毛利究竟何时会来呢?等了这么多日子还是没见到人影呀!我们应当自己雪耻。」和泉沉着地回应。「备前的宇喜多若靠向毛利方,那么毛利要前来便没什么阻碍了。或许这两天就会来了呢。不,想来他一定会到播磨的。吾等不应当轻举妄动。」坚守城池这个战略,原先就是要仰仗坚固的城池、等待驰援,然后守城方再与来此救援的援军共同夹击敌人。若是不等待援军便开战的话,肯定要吃败仗的,现在的策略就是即便想出击,也要忍住——而久左卫门与和泉都明白这个道理。久左卫门只是刻意扮黑脸,表现出无法容忍泷川的污辱,而和泉则是扮起了白脸,告诉大家当下应当忍耐。「在下同意。」下座之处,中西新八郎拉高了声音说话。「还请诸位想想,就连泷川左近这样的良将都必须耍这种小伎俩,难道诸位不觉得,这是因为他心里明白根本无法只靠武力就攻下这有冈城吗?这么一想,不是挺痛快的吗?」新八郎说这话的同时也看向村重,脸上仿佛写着「还行吗?」他只是把村重说过的话再讲一次,并且认为能够在此刻派上用场。村重的内心不禁觉得新八郎的忠心有些可笑。新八郎似乎认为村重就是战神,对他怀抱着无止尽的尊崇。村重刻意重重地点了个头让他看见,新八郎的脸上马上浮现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听新八郎这么一说,加上村重又点了头,诸将也不禁感佩。此时久左卫门瞪了新八郎一眼。开口说的虽是:「一介新人,说话时多拿捏点。」却又随即喃喃说道:「……嗯,不过确实也是有理。」这句话将原先意欲出城攻打泷川的氛围消磨殆尽,众人也冷静了下来。正当现场似乎也散发出差不多该结束会议的氛围时,席次比新八郎更低之处,却传来阴气沉沉的声音。〔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