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异典司的大楼重重震动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
至少，努力就有希望，求告便有门路。
文凭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小秦张嘴欲哭。
“也没有。”
“我……”先落户帝都。
早就成过的婚，按这裏的规矩，似乎又算不得数。
“我有病吗，为什么要一毕业就结婚？”她气笑了，拍了拍桌上厚厚一本参考书，“我还考研呢。”
慕声不答反问：“……你可不可以不要一毕业就结婚？”
“抱歉。”少年敷衍地行了个异典司工作人员的低头礼，“我在半工半读。”
他顿了顿：“专学习。”
他的声音很好听：“穿书人的任务选派，在哪里？”
“否则我……”
“那……工资呢？”
“……再供一套房子。”
在女生吃亏的数学系里，凌妙妙同学本来也算个中游，这次迎面而来的期中考试，她有三门专业课吊了车尾。
“不是这个意思……”
她揪着NPC的领子，“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弟弟，……你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吧？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结果证明他的决策英明神武，0306简直就是上司最喜欢的类型。
而且，在这裏，他既不被妖类摒弃，也不被人类逃避，哪怕只有一个0306的代号也好，他总算是有了身份，有一个位置，真真正正需要他。
想了想，她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你还没跟我说完呢，你买房子然后呢？”
无需浴血奋战，无需生离死别。
实习生眯起眼睛“啪嗒”地吐了个泡泡，笑着看他：“找许主人拿申请表，办手续啊。”
再抬头一看，短发白T恤的少年，外面套了牛仔外套，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少年的嘴唇微抿。
跑来跑去不说，还要为了一个大红章，不断接额外任务以增加工作福利。
工作效率极高，不废话，不提条件，还不拿工资，简直就是为缺乏经费的异典司量身定做，自从他来了以后，大大小小的平行世界安生了不少。
小秦统领全场，见势不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揽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一场暴动：“啊啊！还是先填申请表吧……”
慕声的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浇灭，趴在桌上填表的模样，甚至有几分乖巧的意味。
少年的眸微微一转，抿起嘴唇。
不过，这种事情比起他带来的巨大效益，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了。
0306将她的手掰开，冷淡地退到了一边：“我不是。”
他有些苦恼。
他会在收妖柄飞出以后，看着空气念念有词，大家以为那是咒语，凑近了，才听见他在默念：……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黑莲花都要高考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找工作？！”
小秦：“……”
只一点，他喜欢时不时擅离岗位，神龙不见首尾。
“落户帝都？！”
连工资都不拿，竟是个工作狂呢。
“任务完成以后，有灵力奖励吗？”
大厅休息区的实习生们，包括那个嚼口香糖的卷毛儿，齐齐趴在沙发上往外看：“哇塞，下文件雪了！”
这个叫凌妙妙的小姑娘不寻常，她的愿望是把平行世界里的角色人物带回自己的世界去，她的申请原因是，慕声离开自己，可能彻底黑化，危机平行世界安全。
“得从小学补起吧？就算你惊才绝艳，学习效率高，可不得补个三年五年的，将来参加个成人高……”
“真高冷呢。”年轻的实习生嚼着泡泡糖，嘴裏嘟嚷了一句，却见到那个小公子模样的少年又折了回来，似乎是有话要问。
“很抱歉哦，0306。”小秦的西装笔挺，和许主任梳着一样妥帖的成功人士发型，抱着条纹文件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娶你。”
对于0306来说，文凭决定了他能不能尽早结婚。
异典司身份特殊，事关国家机密，为防止系统入侵，直到今天依然采用最原始的纸质档案和手续。
异典司穷啊。
“这夫妻，你还没做够啊。”她抬起头来，手心裏出了汗，心砰砰直跳，又好笑又心酸。
在结界令里听到过，凌妙妙跟宿舍里小姑娘说，以后想留在帝都。
当时，迫于安全威胁，异典司不得不用极其检测“慕声”的黑化值，结果竟然确如她所说。这个人得知任务人即将离开，就在黑化的边缘徘徊。
“没有学历，怎么找工作？不找工作，你怎么赚钱养姑娘？你现在只会个勾股定理吧，知道什么是线性代数吗？”
慕声的脸色有些泛红。
“嗯。”
有时，他也会在解决一场麻烦后安静地与任务人一起坐在篝火边，手里捏着根棍子，安静地沾着血在地上划拉些什么。
“头发也是许主任首肯剪的，他说这是丈母娘最喜欢的发型。”
总觉得自己像诱拐少女进大山的人贩子，把人一生轨迹都给改变了，“男男女女一辈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
“……在找工作。”
“没有。”
“……”
困死了……
按照平行世界维护准则，穿书人完成任务后，会有一个任务奖励，可以由任务人自行提出，异典司酌情实现。
许主任安闲地靠着真皮椅背，目光从金边眼镜后面穿过，饶有兴趣地打星着眼前的少年。
慕声沉着脸从他手里夺过申请：“为什么又不合格？”就着桌上翻了一翻，抬眼，上目线流畅，隔着浓密的睫毛看过来，美得很无辜，“是因为我竖排版？还是写了繁体字？”
他听见许主任不叫“0306”而软绵绵地叫“小慕”，声线开始走怀柔政策的一瞬间，就知道boss又在打歪算盘了。
通常情况下，许主任负责点火，笑眯眯的小秦是用来灭火的。
小秦打断：“其实更重要的是户口，户口。”
刚敲开办公室的门，迎面便见斯文败类许主任便笑眯眯地捏着一沓扣着“退回”红章的纸，和身后的秘书小秦一唱一和。
许扒皮顺杆儿爬：“嗯，户口。外来人口都要大肃清，何况是妖转人。人类落户名额本来就少，更别说是落在帝都，你没有户口，怎么买房？”
不过……这裏倒是比原来好。
凌妙妙的困意都散了。
专陪你。
她见不得这人乱来，掏出了结界令，紧赶慢赶催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