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顿,神色便多了几分肃肃。
“休了?儿媳病糊涂了,便是生气,也不该乱说话。月娘的前程你也不顾了么?成亲三载还只得一女,溧阳大长公主府的日子,没有侯府嫡长女的身份,她能抬得起头么?”
文氏狠狠一震,好些气急之下的话都噎在了喉间。
太夫人幽幽的叹息声,似深秋里枝头留不住的叶,纷纷坠落:“我这婆母原是能体谅你做妻子、做女人的委屈。可儿媳啊,你别怪我说的难听,二十多年了,你依然抓不住丈夫的心,倒真怪不着死了的慕氏,只怪你自己无能!”
微微一顿,睇了她一眼,又道:“女人善妒是大忌,你是镇北侯府的夫人,当家主母,自该有常人不能有的容人之量!”
震惊与难堪自眼角的细纹慢慢延展开来,仿佛是大山崩塌前的裂痕,极速的、没法阻拦的从顶端开裂而下,最后承受不住一叶枯黄的重压,彻底倾頽倒塌。
只剩了满地呛嗓的尘埃席卷而来,扑地她满身狼狈,这样凄惶而尖锐的认知叫她所有的骄傲不复存在:“母亲!”
许是不忍,许是念着亲家的脸面,太夫人放缓了神色:“你病着,今日原是不想与你说这些的,你既要追问,我也不意骗你。郎君是一定要认回来的,至于如何认回来,你是侯爷的正室嫡妻,自有你说话的位置。”
然而话锋一转,却又叫人招架不住,“可有一点,子嗣与前程,于公侯之家的重要性,儿媳你该清楚。”
文氏只觉心底被无尽的酸涩腌制着,酸苦滋味似潮水翻涌,呛得她苍白的面上一阵滚烫,最终归于冰冷的死灰,怅然垂首。
似乎是心灰到了极处:“母亲说的没错,只怪我无能,住不住丈夫的心。就得了世子一个嫡子,却也保不住。”嘴角的冷笑不知是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谁,“既然母亲说了,有我说话的位置,那我今日便也说明白了。要回来,可以,只能是庶子!”
太夫人不为所动,只是澹澹瞥了眼文氏的女使:“行了,夫人累了,扶着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我会同亲家商量的。”
文氏站起的身姿若狂风里的枯草,狠狠一个踉跄。
她如何不明白,今日丈夫和婆母不过是一个唱着白脸,一个唱着黑脸,哄着她、逼着她答应了而已,她不肯,却未必父亲母亲不肯,到底,她已经不成了!
世家大族便是如此,亲情总是排在盘根错节的利益之后,或许,父亲母亲连丈夫的继室人选都已经挑好了吧?只待她一咽了气儿,就要送过来了。
文氏出了门,便看到长女站在门外,月色里,她看不清长女的神色,只由着女儿搀扶着离开了太夫人的院子,才哑声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你要记着,记着今日听到的。记着那个女人和贱种,是怎么不声不响折磨着我的!”
姜沁月微眯的眼睛似天上弯弯的月芽,有朦胧的光晕,叫人看不清底色,只心急道:“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养着身子才是要紧啊!”
文氏扶着花园里一颗桐树粗壮的枝干,喘息道:“难了,难了!母亲已经不成了,没多少时日了!你弟弟没有福气,咱们便也没了福气,若他还在,咱们母女如何落地今日地步!我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府邸付出了一切,到临了了,一点颜面都不肯给我留下!”
姜沁月见母亲如此,便只能暗藏起了所有的锋利,安抚道:“母亲,您别这样想。咱们还是好好养着……”(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