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面上的笑色收了收,甩了甩手中的绢子,无奈道:“我都十六了……”
沁月安慰道:“十六还小呢,我生下你外甥女的时候也十八了。你看看云岚,也是十八才生下的玉儿。可见年岁太小了也不见得好生育。正好趁这段时间慢慢养着身子,到时候给咱们姜家好好儿添几个白胖的男嗣。”微微一顿,“我瞧着慕氏仿佛身子不大好的样子。”
蓝氏把家里发生的都同沁月说了,瞥了瞥嘴:“她啊受过重伤、坠过崖,身子能好到哪里去,也亏得底子好,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听大夫是意思,若是那毒再下久一些别说生孩子,命都没了。如今半年内是不能有孕的。”
沁月揪着帕子的手捂了捂心口,满面惊诧与悯然之色,“这府里是怎么了?”
连连念了几声佛,如水平静的神色下又锋利悠然藏在语调间:“也难为了祖母和父亲为他们夫妇打算,没让他们现在就入族谱,原以为能早早生下长房嫡长孙好延续香火呢,看样子是难了。”
蓝氏似漫不经心的觑了她一眼,长睫微微一垂,掩住了目中流光,微微一叹:“谁知道呢!也不是占嫡占长就一定是出息的。都是命中注定的。”
沁月似乎很是赞同她的话:“不计哪里,都是贤能者居之。有时候也得靠运气。”绢子掩了唇,凑在蓝氏耳边低声道,“当初雍王、秦王、静王,三王相争,哪个不是手腕了得的,把京里搅得乌烟瘴气,最后还是今上占了天时地利成了九五之尊去!这就是命!”
蓝氏描了精致眼妆的眼尾微微一挑,唇边的笑色便如她颈间衣领上镶嵌的珍珠一般闪耀:“姐姐这话说的不错。”
原本她丈夫就有举人的功名,是入了仕途的,正五品,虽是侯府荫封之职,胜在年轻又上进。
如今要给嫡母守孝卸职在家,却也不肯懈怠的,练武、读书一样都不落下。
待到孝期结束再参加一次会试,有了贡生的功名必然能在仕途上走的更顺畅。
姜琰华虽入了翰林,却只是庶吉士。
如今给皇子讲经,新帝登基收拢官员人心给升了侍讲,也不过六品而已。瞧瞧内阁的那些阁老,十有八九都是长胡子一把的。
文官的资历且要慢慢熬着了。
她丈夫将来的前途未必比他差。
轻巧的脚步缓缓走在石子小径上,纸伞遮蔽了毒辣的日头,投下一轮暗沉的圆月似的影子。
苏绣的鞋面光滑如女人衣裳内最娇嫩的一片肌肤,似吹弹可破,一步跨出,半露在光线下,耀起的光芒恰似一柄锋利的刀,慢慢的破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对权利与地位、荣耀的最深沉的欲望。
沁月跨出寺院的大门:“慕氏还好相处么?”
蓝氏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好不好相处的,她懒怠,寻常也不出院子,跟她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是仗着银子多些,到处收买人心。如今二房跟他们夫妇好的跟什么似的。”
沁月挽着她慢慢走下百余步的拾阶,马车在下头已经等着了:“我也瞧出来了,云岚同她十分要好。那也是没办法的,她有手段,慕家和楚家都把她当眼乌子。银钱于她而言只怕多的花不完。”
一丝嫉妒与艳羡自蓝氏目中流过,哼了一声道:“不过也没用,如今二房交了中馈,内里也没什么用了。”
沁月仿佛一无所知,惊讶道:“那如今是谁掌了咱们大房的中馈?”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将侯府的权利点在“大房”二字上,让人心里莫名痒痒的。
蓝氏瞥了瞥嘴角:“三房。”
沁月似愣了愣,脚步微微一顿:“怎么会是荣氏?”
蓝氏恨道:“那会子都落在疑影儿里,自然只能让置身事外的人来接手了。”
沁月默了默,若有所思,旋即道:“也好,他们三房无依无靠,也不敢对谁格外亲近。谁也别想拉拢了她们来算计中馈将来的着落。”
微微一叹,可惜道:“也是元靖时运不济,走了个冲动的元赫,还以为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哪晓得又冒出个大哥来,否则,他如今便是父亲的长子,你来接手庶务也是毋庸置疑的名正言顺。何必咱们自己的府邸、自己的产业还得给个外人来做主。”
蓝氏越加气闷了,下台阶儿的步子踩的有些用力:“元靖空有个嫡子的名分,到底是姨娘生的。那慕氏却是进了祠堂的。姜琰华硬生生压了咱们一头,成了嫡长,能有什么办法。”
旋即看了沁月一眼,“我们出身不够高,也没人支撑,不顾安安分分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沁月不过微微一笑:“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的。知足是福。”
她的贴身女使忽然用力踢开了一粒石子,怒道:“也没什么香客,寺里的师傅也太疏忽了,这样圆滑的石子出现在路上也不晓得踢开,绊倒了贵人他们如何付得起责任!”(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