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须臾,侯爷方道:“既有疑虑便把上上下下都搜一搜。便从长房开始。你们也都别多心,只当是为了太夫人的康健搜个安心。”
众人自是齐齐应“是”。
“你们每个院子都叫出个人跟着福妈妈去走一趟。”
每个院子里都有自己人跟着,一来不怕别人动手脚,二来也能盯着别人没有机会包庇遮掩。
很公平。
“大哥!”
是二爷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笑色,激动的喊了起来,“母亲醒了!”
侯爷起身急急进了内室。
行了针,灌了药,太夫人短促的呼吸开始沉长起来,面色也不再是方才冰冷的死白,虽还是虚弱,总算有了一抹薄薄的血色。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吐出了字眼需得侯爷俯身贴近方能听个隐约。
方说了几个字便累的厉害。
侯爷微笑着,在太夫人面前便只是一个儿子,替她掖了掖被角:“母亲只需好好安养,有盛阁老在,您不会有事的。家里一切都安好,您务须担忧。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明儿就能轻松了。万事交给儿子来处置便是。”
太夫人看了侯爷一眼,是放心的,目光艰难的转向床前的人面孔上,浑浊的目光被墙边鎏金烛台上的火光照亮,有了一瞬精亮闪过,慢慢闭上眼又睡着了。
一屋子人又惊又喜,切切说着话。
一旁站着的一位白须白眉的老者十分不耐的皱了皱眉。
太医对他十分尊重,瞧他如此,忙挥了挥手道:“太夫人没有性命之虞,各位放心。只是老人家还虚弱着,受不得扰。这么多人凑在这儿,反惊了太夫人安养,都出去吧。”
“太医说的是。”三夫人忙应下了,又忙恳切的谢过一旁站着的一位白须白眉,颇有魏晋之风的老者:“今日有劳盛阁老为婆母辛苦走这一趟。”
盛英淡淡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澹道了一声“无妨”。
盛阁老一身才学无人能及,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却因为性子里的不够圆滑而被政敌栽害,流放北燕。
二十年前的北燕气候是十分极端的,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极为寒冷,粮食产量少,自然灾害又多,人本就难存活。
何况是从前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贵人,被流放至这样的地方哪里熬得下去,短短几年,阁老的家人不是被饿死便是病逝了。
先帝继位之后,阁老的得意门生为其平反成功,恢复了阁老的身份,发还了一切财物,老人家却是对朝堂心灰意冷,一直留在了北燕吹着艰苦的风霜,直至遇上了华阳长公主。
一老一小极为投缘,认了干亲,指望着长公主给他养老送终,老人家这才回了京来。
后来长公主怀双生子的时候被人算计,险些小产丧命,老人家一怒之下又回了内阁翻江倒海的折腾,直到长公主的敌人都动弹不得了,又卸职回家当起了教书先生。
老人家学问厉害,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当初长公主战损,人人都说她天岁难永,如今却是一年安泰过一年。连先帝爷早年里几乎熬不过去的疟疾,都是他医好的!
只是老人家脾气怪异,寻常人是请不动他的。
侯爷能把他老人家请来,想是有着长公主的面子吧!
如此,这个府里的医啊毒啊,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手脚早早收了,能瞒过二夫人她们,却也注定瞒不过老人家清明的双目。
繁漪站在角落里,不必回头去寻,也晓得那一刹那凌厉刮过她面孔的目光来自于谁。
侯爷引着阁老和太医到堂屋坐下。
待丫头将茶水奉上,方拱手客气问道:“阁老、太医,不知家母这病症从何而起?”
盛阁老也不客气,往首座一坐,顺了顺宽大的袍袖:“太夫人的身体里有长白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