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溜溜达达从王府井小吃街出来,高爷突然站住,气哼哼瞅着一个地方看。众人都有些纳闷,一起看过去,那里是卖烤串的,人来人往,聚了很多人,很热闹。古董老板问,高爷,咋了这是?高爷也不和我们说话,径直过去,挤进人群,不长时间从里面拽出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小伙子。周围所有人都看着高爷,我和妹妹站在后面,脸都羞红了。这高爷的行事真是天马行空,这又干什么呢,他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没让人打死,算是个奇迹了。小伙子大叫:“你干什么?报警啊,赶紧报警!”高爷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报马来隔壁的警,我打老远就看见你小子摸人家女孩屁股,你还报警!”周围一群漂亮姑娘“啊”的一声,都散开了,议论纷纷,原来是色狼。高爷别看模样傻,可身大力不亏,做事不留余地,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有股混劲,斯文小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高爷大吼一声:“跪下!”小伙子脸红脖子粗,眼镜都掉了,大喊:“冤枉人,我不是色狼,赶紧报警啊。”古董老板赶紧过去劝:“高爷,高爷,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记个教训得了。”高爷一瞪眼:“谁劝也没用。马来隔壁的,你喜欢小姑娘可以去追,我最看不得蝇营狗苟,偷着摸人家屁股,你怎么不回家摸你妈去,我今天非把你手指头给撅了不可。”他脑筋一根轴,说不定真能做出来。我低声说,“三舅,咱们怎么办?”三舅很淡然,只说了两个字,看着。小伙子手指头在高爷手里,给他疼得跪在地上哭爹喊妈,这里本来就是闹市,人越聚越多,很多人开始用手机拍摄视频。小伙子像是杀猪一样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高爷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松了手照着小伙子的屁股就一脚,“今天是给你小子一点教训,要不然早晚那咸猪手能让人剁下来。”小伙子趴在地上直哼哼,一群人围着他,咔嚓咔嚓拍摄。我们几个挤出人群,三舅竖大拇指:“高爷果然是市井侠士。”高爷洋洋得意:“我是北京人儿,北京地面本来我就有责任,遇到这样的事其他人不理,我不能装看不见。别说这个,上个月我在后海那儿遇到一个小偷,我追了他三条街,这小子还想拿刀比划比划,让我一顿臭揍。”“高爷,你这一身本事是从哪来的?”三舅问。我看出来了,高爷刚才掐色狼的手,用的手法很独特,绝对不是用死力气。高爷笑:“那是我四爷爷传下来的。你们要买的那青铜小乌龟也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今天高爷高兴,带你们去四合院看看,咱们喝喝茶。”我给妹妹使个眼色,让她自己走,别和我们掺和到一起,谁知道妹妹却装看不见。古董老板说:“我今天算是沾光了,去高爷的府邸沾沾喜气。”高爷说:“别看我们家还有几套楼房,可我不爱住,不沾地气,我就喜欢住四合院,舒坦。”我们到外面打了一辆车,直奔高爷的四合院。还别说,这位高爷真趁个院子,位置在北海公园后身的巷子里,那地方绝对是寸土寸金级别的。说是四合院其实比正规四合院能小三分之二,一个正屋,一个厢房而已,中间有个不大的院子,就算这样,那也老牛逼了。午后阳光斜照,院子里亮亮堂堂,高爷搬了一把八仙桌过来,我要帮忙,他一瞪眼:“我自己能干,谁要你瞎帮忙。”气得我鼻子都歪了,这人明显不识好歹。高爷让谁都别动,他把桌子支好,泡了一壶茶,给我们挨个都斟了一杯,大家热热乎乎喝着茶水,坐在正宗北京小院里,晒着秋天的日光,心情好的不得了。妹妹说:“高爷,你这个小院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高爷洋洋得意:“这位妹妹,你算是说对了,这院子也是我四爷爷留下来的。当年他临走前对我爷爷说,我老四一辈子无儿无女,连老婆都没有,就有你这么个兄弟,院子留给你啦。后来我爷爷死了,院子就到我手里。”三舅说:“你爷爷家这是哥几个?”高爷道:“我太爷太奶一共有八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就我爷爷和四爷爷两个。太爷太奶那年代,没啥娱乐,只有晚上关灯以后造小人儿玩,他们是爽了,可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饿死,俩老东西顶不是东西,养不起还生,纯粹是他妈的造孽,我是没赶上他们那个时候,要不然非大嘴巴招呼不可。”我们几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位高爷真不是一般人,居然还想揍自己的太爷太奶。高爷说:“我爷爷和四爷爷都是北京坐地户。我爷爷活的窝囊,顶天就是街道积极分子。可我四爷爷,那牛逼大了。《鬼吹灯》看过没有?”“那谁没看过,自打有这小说,咱潘家园才日益火起来。”古董老板说。高爷说:“《鬼吹灯》那就是根据我四爷爷编的,写的东西都是四爷爷玩剩下的。等我有时间的,我把四爷爷的经历整理整理,我他妈也写一本书,保准比那些书火,我就是懒得不爱写。”古董老板瞪大眼睛:“呦,这我还真是第一次耳闻,咱四爷爷还是倒斗的?”高爷洋洋得意:“我四爷爷论倒斗那是京城第一号,要不然怎么给我挣下的这份家业。”我和三舅对视一眼,都觉得找对地方了。三舅说:“高爷,咱们聊正事,这次过来呢,我是看好你那个青铜小乌龟了,我还想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同一批的出土物。”高爷一拍桌子:“你看出那小乌龟是从坟里刨出来的?”我都觉得可笑,这小乌龟外面一层泥巴,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三舅神秘地笑笑:“当然。我之所以跟着高爷回来,也是想知道这只小乌龟背后的故事,涨涨见识。”高爷说:“兄弟,看你这么识货,索性我跟你说了。这小乌龟确实是我四爷爷从墓里弄出来的,我老高这人,别的不论,长这么大从来没撒过谎,我可没有拿赝品来骗你们。”三舅赶紧道:“我们没那么想。”高爷点点头:“我四爷爷弄这些玩意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都是后来听说的。我四爷爷有一次去了江北,在长江边上有个村子,那地方在民国时候出了个大官,好像姓陈。这大官搜刮民财,钱都老鼻子了,死了以后大部分钱都跟着他陪葬。我四爷爷听说了,带着两个小伙伴,仨人就去了。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就知道我四爷爷一个人逃了出来,还带着一兜子的明器。你们知道什么是明器吗?”“就是墓里的陪葬品。”三舅说。高爷道:“行,兄弟,靠谱。”妹妹口直心快,说道:“不会是你四爷爷把那两个人都害死在墓里吧?”三舅赶紧拦话:“思思,别乱说。”高爷停下话头,坐直了身子看我妹妹,我妹妹脖子一梗,那意思是,我就说了,咋滴。高爷忽然笑了:“你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有点我们北京小妞的性格,我喜欢。说实话,当时刚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怀疑。我四爷爷那是倒斗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杀个把人不成个问题。后来我才知道,那墓是真的凶险,他能跑出来也是九死一生。我四爷爷当时没有回北京,只是把倒出来的一些东西托运到了北京,转交给我爷爷,然后他就死在江北……怎么死的不知道,等我爷爷知道信儿,赶过去的时候,我四爷爷已经烧成一把骨灰了,连个说法都没有。”高爷示意古董老板把破报纸包裹的小乌龟拿过来,他打开之后,端在手里看看:“兄弟,说实话,这玩意我是真不想卖,毕竟是一个念想。可最近手头有点紧,我那老婆见天要去‘哄空’‘烧平’买包包,还要去澳门葡京玩两手,我要不是看她能生养,早就把她打回娘家了,可没办法,谁让咱子子孙孙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三舅点头:“十万可以,我给。但是我有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