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看错,我的的确确站在他面前,尽管此时的我虚弱地就如同一张被抽干了血的人皮,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立马倒下。
失血过多,却又马不停蹄的赶路,即便是个力大如牛的山野村妇在流产之后也不能这样潇洒来去吧,更何况戴悠梦她本就虚弱的身子。
但是我强撑着,意志力告诉我,在没有解决这件事之前,绝对不能倒下,我迎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双一贯平静如死水的湖泊色眸子,此时却像是翻转着惊涛骇浪,那眼中的惊涛骇浪足以把他给吞噬,足以把我的心给淹没。
他那双眸子被彻底地打乱了。
他想要伸手,可是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手掌慢慢地蜷缩起来,化成了一个拳头,似乎要把他自己的手给捏碎,要把他自己给毁灭。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哀凄的事吧,是想到了他的孩子么?一念及此,我的心也蒙上了一层纱。
旁边的几个御林军急着给自己开脱,他们在钱佐的身下聒噪地说着什么,我一个字没听见。
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盯着他的眼睛。他那原本波涛汹涌的眼眸,此时竟然透出一股幽怨,这股幽怨从他的眼睛里出来,原来是那样的凄凉和悲怆。
我想要把他的眼睛看清楚,但嘴巴嚅动了两下,却把眼睛给逼得模糊了。我原本以为可以去找钱佐讨回恨,可是见到他,才知道,所谓的恨,不过是爱的另一面罢了。
好容易我才能说出话来,我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说:“我回来了。”这四个字说出来却原来是这样的吃力。
不过一日的时间,却像过了千年一般。
钱佐似乎也是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剑忽而出鞘,银光一闪,迅速向后,已经架在了后面一人的脖子上。
后面紧跟着的人,也是一身戎装,是钱倧。钱佐的眼里迸发着怒火,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以他的聪明,定然能猜到是钱倧想办法送信给我的。他早已经料到钱倧可能会“从中作梗”,所以把钱倧软禁监视,但没想到还是暗度陈仓。
“你的聪明就是放在这上面吗?”钱佐暴怒,但是他没有下手。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无法下手,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下不去手。
他一定很生气吧,他辛辛苦苦演得戏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钱倧没有说话,他一声不吭,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他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同钱佐的盛怒相比,钱倧的眼睛则变得深邃而平静。这件事,到底是旁观者清吧。
我不得不替他们找台阶下:“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与他人无关。”
我们三人的话,让在场的御林军都是面面相觑,闹不明白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他们正想着该不该退开,却听钱佐吩咐道:“来人!看看玉如意的船走了没,若是走了,就务必快马加鞭追上,把这个女人给送回船上!”
“你!把她送到流求,你再回来见朕!”他指着高腾亮说道。
高腾亮一脸茫然,他身上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万没想到钱佐临时改了任务。
见高腾亮呆站在那里没有说话,钱佐不禁又朝他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要是没送到,就提头来见朕!”钱佐定然知道,我既然来了,便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骗走我,他要用强的。
钱佐收了宝剑,看了我一眼,却别过脸去,仿佛多看一眼我就会把他给吃了。
高腾亮这时候知道钱佐是说真格的,再不敢马虎,走到我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推开他,凛凛地看着钱佐,坚定地说道:“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再走。”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在风中还在颤抖,但是我相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了钱佐的耳中。